“陛下,臣以為,此事可先在安西、北庭等地試行。待時機成熟,再逐步推廣至中原。如此,既能避免沖擊中原禮法,又能充分發揮女子之才,為我大唐所用。”
“宋相公所言甚是,明日開筆,朕便特下詔書,特許安西、北庭等地試行增設女官之制,並在大唐各地增設女學,教授女子。”李重俊道,“不過洛卿所言之特例,除了安西、北庭之外,還有一處。”
他有意賣了個關子,把眾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來:“就是宮中。”
“禁宮之中,內外隔絕,即便是中書舍人等近臣,也不便常住宮中,替朕操持些常規文書。不過,縱容宮中妃嬪大肆與外男往來,也不是長久之計。”
李重俊道:“朕打算採納上官太妃之議,在宮中設立專職女官司掌筆墨及內外宮禁之事。她們不會成為皇帝的妃嬪,而是同宮女們一樣,年滿二十五歲便可出宮嫁人。不婚者可留任宮中,教授皇子、公主,並由皇家奉養。朕會定期在科舉中增設女科,供宮中拔擢女官。”
他所說的“上官太妃”正是上官婉兒,李重俊登基之初,便追封自己宮人出身的母親為孝和皇後,將她陪葬李顯陵墓。又以先皇妃嬪中,唯上官婉兒才高德著,拜為太妃,並立太子妃楊氏為皇後。這一次元宵殿試,也有上官婉兒的出謀劃策。
宋璟略略沉吟片刻,平心而論,能以制度約束宮官們,反倒是件好事——宮官因為靠近皇帝,常因得到君主之信而肆意妄為。譬如斜封官,便是這些女人肆意妄為的産物。如今有了制度,明瞭身份,便可保證她們不再會侵奪大臣職權:
“陛下能約束宮官,於大唐是件好事,臣願意贊成,只是有一條,選拔宮官的準則當與大臣相同。”
“這是自然。”李重俊道,“朕也會增設兩名女禦史監察女官。宋中丞以為可行否?”
“微臣謝主隆恩。”
能讓剛正的宋璟低頭謝恩,李重俊忍不住輕輕一笑:
“宋相公不必多禮。快到子夜了吧?走,咱們出去看煙花。”
“陛下。”兵部侍郎張說開口湊趣道,“陛下還沒有告訴我們,這殿試的前三名都是什麼人呀?”
李重俊“哦”了一聲,又道:“朕請太平姑姑公佈如何?宴後朕也會把試卷送到禮部存檔,各位王公大臣若有不服的,盡可以去檢視。”
太平公主笑了一聲:“是,臣領旨。”
她起身之間,已有宮人自那一疊未被糊名謄錄的試卷中找出前三名的原卷,雙手交到她手上:
“第一名,左拾遺張九齡。”
張九齡是廣東人,今年剛剛四十歲,他年少時有“神童”之名,弱冠之年就登進士第,為校書郎,後因曾在複立太子之事上仗義直言,又被拔擢為左拾遺。在場不少王公大臣都曾與他詩歌唱和,聞言贊嘆一聲一片。
“第二名,監察禦史裴耀卿。”
這下殿中笑聲更響了。還有不少人紛紛恭賀相王李旦,稱贊他“有知人之明。”倒把人群之中的李旦搞得很是不好意思。
眾所周知,裴耀卿是登童子第入仕,後來為相王賞識,才從秘書省正字到相王府典簽,最後到了監察禦史的位置上。如今裴耀卿也受到了皇帝的賞識,可見相王府人才輩出。
“第三名,虞國夫人褚沅。”
殿中再度寂靜一片,眾位王公大臣都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洛北,有的羨慕,有的欣賞,有的喜悅,還有的帶著點“此人不容小覷”的忌憚。
不過混久了官場,眾人的失態都是片刻功夫,剎那之間,他們就調整好了心情,開始恭賀起洛北來。
“砰——”的一聲,殿外煙花作響。李重俊打了個手勢,示意一眾人等都隨他出去看煙花。
正在熱鬧的時候,也就沒人刻意指摘禮法和規矩。洛北落在最後,與同樣落在最後的張孝嵩相視一笑:
“只能這樣了,洛將軍。”
“是啊,只能先這樣了。”洛北道,“孝嵩,多謝你。”
他金棕色的眼眸裡目光誠摯,竟讓張孝嵩有些不敢正視,他轉過頭去看煙花:
“你我之間,還談什麼謝字?再說,若沒有陛下授意,我也不敢在宋相公的眼皮子底下冒這樣的險。”
洛北也望向天空,一道道亮光沖破了黑暗的天空,煙花聲音越來越密,元宵佳節即將過去,新一天的晨曦將落在大唐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