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烏特,當初在鳴沙,我是真的想殺了你。”
隨著親朋好友的一聲高呼, 一包用絨布包著的糖果被潑灑到了天上。十來個孩子不等糖果落下,就仰著頭四處接起糖果來。
闕特勤低頭撿起幾塊零散地落在他腳邊的糖果,招呼離他最近的幾個孩子來把他手心裡的一把糖分掉, 抬頭望向洛北的時候, 洛北已經挪步到河岸邊平坦的草地上去了。
初生的草地上鋪滿了繽紛的花氈和厚毯。一眾賓客都已經到齊。哥舒亶坐在洛北身側,時不時地向他嘀嘀咕咕一些碧水城和草原各部的情況。
他們倆是這場婚禮上為數不多出身西突厥的人。其他賓客都是闕特勤熟悉的面孔。
闕特勤的目光往席面的位置上一掃,竟還發現一個戴著厚厚黑狐毛帽子的人正在和左鄰右舍談話,他好奇地湊過去問:“父親,您怎麼也來了?”
突厥大汗默啜的達幹宰相)之一, 同時也是闕特勤的岳父的墩欲谷抬頭看著自己的女婿:“步利結婚,又是烏特特勤發的請帖,這樣的大事, 我敢不來嗎?”
闕特勤只得笑笑,他望著坐在人群中正在與人交談的洛北,幾乎無法想象洛北是如何在他忙碌得擠不出一點時間的日常中把這些事情做完的。
但此刻已經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站在氈毯中間, 清了清喉嚨,開始自己長長的致辭。
隨著闕特勤最後的致辭語落下,在歡呼與歌舞之間,身著盛裝的新娘在伴娘們的攙扶下入場了。她美麗的臉上蒙著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一看就知道是誰的贈禮。
她面向東方站定, 由她的母親上前替她把面紗揭開。母親一邊親吻她的臉頰,一邊在她頭上蒙上一件新的三角頭紗, 將一條條紅瑪瑙、綠松石的項鏈掛到她的脖頸上,對她說著祝福的話。
到了男方這邊,母親的親吻就變成了深深的擁抱。她把鑲金嵌玉的蹀躞帶往步利的腰間繫上:“願上天保佑你, 孩子。”
“母親。”步利捏了捏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新娘的手,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上來的是他自己的母親。母親把自己的兒子望了又望, 終於在孩子長大成人的欣喜中哭了出來。
禮物、哭泣和親吻告一段落。樂團那邊的青年們又奏起了樂曲。新郎帶著新娘下去跳舞了,還帶走一片無所事事的年輕人。
空蕩蕩的草原上很快成了歌舞的海洋,衣裙旋轉,歌聲飄蕩,甚至引來不少從碎葉草原上的金山大會上過來的牧人們。人們展開雙臂,給新人道一句祝福,便加入了舞蹈的行列,就像草海上翻起的花海。
洛北和闕特勤卻不在這群無憂無慮的人們之列,他們是席間的賓客,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喝酒”。
闕特勤萬丈豪情地仰頭灌下一杯好酒,又與朱邪烈撞了撞酒壺:“朱邪首領,我生平遇到你這樣喝酒豪爽的漢子,喝,喝,再來一杯。”
朱邪烈揮手命下人端來新的一壺酒:“說好了,闕特勤,和你喝了這杯,我家女兒在你那裡的草原上受了欺負,你是要替她出頭的。”
“阿爸!”新娘恰好跳舞到了附近,她的腳下還隨著舞曲踩著步點,口中卻一點沒有饒人的意思:“不要闕特勤給我出頭,我自己就能教訓這個小子。”
闕特勤忍不住笑了,可他看到新娘對面的那個傻小子笑得比他還要歡騰的時候,卻恨不得伸手敲他一下,可舞曲的節奏極快,他沒能伸出手去,步利就摟著他的新娘轉開了。
闕特勤極為挫敗地一嘆,頓時覺得連杯中的酒都沒滋味了。偏在這時,朱邪烈又替他倒了一杯:“來,繼續喝!”
“烏特。”
宴席一直到夕陽時分才隨著新人離場散去,一片綠意的草原上,火紅的太陽在天邊熊熊地燃燒著。
大部分賓客都倒在氈毯上,被男方家的僕役們一個個地抬進氈房中,闕特勤醉意也重了,但還能站在原地,他拒絕了朱邪烈“再到我家的帳篷裡喝一輪”的建議,伸手招呼自己的摯友:
“喝的有點多了,陪我去走走,如何?”
洛北面前的酒壺也疊成了一座小山,此刻還是和之前一樣,坐在那裡和人聊天,似乎酒水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此刻見闕特勤招呼,就笑著起身:“好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