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聲,一支羽箭自闕特勤手中發出,射中了標靶的紅心。
洛北本與他穿梭在盛會的人群之中,見他止步,不得不回頭來望他,見他又紮進了比賽的人群裡,只得笑一笑,把他拉出來:
“你呀你,是誰和我說,這次絕不下場比賽的?”
闕特勤也是一時手癢,見他那雙金色的眼眸帶著笑意望著自己,知道他沒有生氣:
“待在你這位烏特特勤身邊可真是太沒意思了。每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不忙的時候,你還要去各處視察作坊、溝渠。喏,還要和長安來的那些貴人們虛與委蛇。我跟在你後面,那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生怕漏餡,到了草原上來,你還不許我過過癮?”
洛北哈哈大笑:“好了,我知道了。我倒想起一件事情,你應當與我同去。”
“什麼事情?”
“婚禮。”
他們打馬半日,一處營地出現在他們眼簾之中。最大最豪華的那座帳篷前,炫耀般地掛著高高的飛鷹旗——在草原上,那是烏特特勤的象徵。
洛北帶著闕特勤穿過走進大帳之中,此地已變成了一片五彩斑斕的海洋,各色的繡花氈毯被掛在帳篷上,穿紅掛綠的男男女女們圍在一起,佈置屋子,收拾禮品。
在大帳正中的床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的周圍都是打扮精緻的婦女們,正在給她的頭上插上金銀首飾,又拿胭脂在她的臉上畫上唐人時興的花鈿。
“特勤!”站在帳篷中央,茫然地四望著的朱邪烈看到了洛北,興高采烈地舉起手向他打招呼:“您怎麼來了?”
“今天是你家的女兒要出門,我自然是要來給她添妝的。”洛北從袖間掏出一隻鑲金嵌玉的多層首飾盒,遞到朱邪烈手上:“給新娘子看看,我這樣的賀禮,可拿得出手?”
那要出嫁的年輕新娘似乎也在發愣,她接過首飾盒,開啟看了一眼,第一層是兩只做工精緻的多寶金梳,第二層是一條紅寶石的項鏈,最後一層則是用金銀箔片堆砌起來的鮮花。她興高采烈地拿起來,撒著嬌要一邊的媽媽給自己戴在頭上。
朱邪烈重重地咳了一聲:“好沒規矩的孩子,怎麼不知道謝一謝特勤呢?”
“啊,特勤,特勤……”那姑娘錯愕地站起身,本要道禮,又被洛北半扶起來,“按照風俗,本就是男拜女不拜的。又是大喜的日子,何必這麼多禮。好好打扮吧,姑娘。”
那女孩甜甜地應了,又坐回自己的女性親屬們身邊,任由她們把一樣樣首飾往自己身上比劃。
洛北拉了拉闕特勤,把他拽到朱邪烈面前:“朱邪首領,我可是悄悄地把男方的特勤也拉過來了。要是那小子對你家女兒不好,你只管向他告狀,只有一條,不許外傳。”
朱邪烈瞪大眼睛:“真的?”
“是。”洛北壓低了聲音道,“這就是突厥第一勇士,偉大的闕特勤。他現在暫代我的衛隊長一職。”
“哎呀。”朱邪烈一把握住闕特勤的雙手:“久聞闕特勤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我家的女子給了你們,若有什麼做得不好的,您告訴我,我這個父親教訓她……”他說著說著,本想說笑幾句,卻在提到女兒時忍不住潸然淚下。
“雖說是嫁到金山以東去,但我們已在那裡設了碧水城。朱邪首領想見女兒,還是能見的。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洛北輕輕安撫朱邪烈幾句,才在闕特勤的不斷催促之下被他拉了出去:
“怎麼了?再拉袖子可要撕裂了。一會兒送嫁的時候不好看。”
闕特勤苦笑道:“我可是越聽越一頭霧水了。你說她要嫁給我部的族人?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洛北笑吟吟地反問他,“半個月前,咱們從碧水城回碎葉的時候,步利將軍就和你說過他要成婚的事情吧?”
“步利?!……對,步利。他是這麼和我說過。但我以為……”
闕特勤終於回憶起來,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我還以為他是說家裡張羅了門婚事。沒想到是要娶你們這邊的姑娘。現在一想,也對麼,在碧水城那個地方,他哪裡能碰到東突厥的姑娘啊!”
洛北點了點頭:“我聽說他是在碧水城的藥鋪遇到朱邪小姐的。當時我們從葛邏祿部回來,一路顛簸,他有些風寒發熱,便去藥鋪買藥。結果,朱邪小姐出門光顧著和女伴聊天,迎面與他撞上。兩人的藥都灑了一地。兩人糾纏起來,才認識的。”
“你好像知道的比我清楚得多。”闕特勤無奈地看他一眼,越發頭疼了:“天啊,我竟還答應了步利要做他的證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