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包間裡,不少人都圍在桌前賭骰。洛北與他們錯身而過,正看到那個與他發生幾句口角的龜茲青年在人群中,他捏著一串玉珠串,幾近忘情地喊著:“大!大!”
“這是什麼賭局?”他低聲問那女郎。
“只有贏了賭局的人才能上三樓。”女郎低聲答他:“三樓才能看到飛於半空的樂舞,真正的飛天樂舞。”
洛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他琥珀色的眼眸在燈火下顯出一種璀璨的金:“真的?”
“是,是,是真的。”女郎匆匆把眼睛低了下去。
“那我可一定要去看看。”洛北站起身,走到那個龜茲青年所在的桌子前面。
這是一共三個骰子的賭大小遊戲。四到十稱作小。十一到十七稱作大。
上一輪賭大小是以“小”結束。那龜茲青年輸了大一筆,把手中最後一串寶石項鏈押到了“大”上:“連著三回‘大’了,我就不信這回還是‘大’!”
人們聽他說的有理,不少人也把籌碼押在“大”的那邊,還有些人固執己見,依舊放在“小”的那邊。一陣混亂之後,桌邊只剩下洛北一個人還未出手。
那搖骰子的美貌女郎笑吟吟地望著他:“公子打算押哪邊?”
洛北從腰間摘下一隻玉佩,放在了“小”的那邊:“我賭這一局是圍骰,三個三。”
“你好大的野心啊,想靠這一局就上三樓去嗎?”那龜茲青年開口笑他,“我會玩骰子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
“公子確定?”女郎問。
“是。”洛北將雙手傲然反剪在身後:“請開局吧。”
那女郎頷首,用骰盅收走桌上的三枚骰子,放在手中搖晃起來。她將骰盅滾過渾圓的肩背,順著手臂一路落回桌上,再單手開了骰盅:
“三個三!小!公子贏了!”
洛北勾了勾唇角:“那我是否可以上三樓去了?”
“是。自然是。”那替他引路的年輕女郎向他欠了欠身:“這裡所贏的賭資我們會替公子記在賬上,等公子離開時,可以一併拿走。”
“好。”洛北跟在她身後,再度登上階梯。走了半層,一股溫柔的香氣就飄了下來。女郎頓住步子:“剩下的路,我就不能上去了,請公子自便吧。”
洛北點了點頭,自顧自地登上三樓——三樓很暗,只能靠地板四周的明珠照亮。窟頂是穹頂模樣,上嵌許多寶石和鑽石,正在這一片幽暗之中,靜靜地發著光。
洛北移步踏入那片昏暗之中,他身後的光線也被突然垂下來的簾幕擋住了。幔帳低垂之間,只有那些寶石和明珠的光隱隱地透過來。洛北一手按在刀柄上,一手推開重重簾幕,緩步向裡走去。
四周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甚至連樓下的樂聲也沒有飄上來。洛北小心地移動著,忽而,他覺得腳下一空,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然後他就摔倒在了什麼軟軟的東西上。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軟軟的東西承載著他的重量騰空而起,一路到半空中才停下。藉著穹頂上寶石的光輝,他看到自己正處在一片精美的波斯繡毯上,這繡毯既厚且大,可以容納十餘人同坐,在它的四角各綁著一根漆成黑色的繩索,這些繩索自毯子下方來回穿過,成為一張厚密的繩床——它們都被厚重的流蘇掩住,無論從哪裡看,都看不出異樣。
“這就是所謂飛天舞姬的秘密。”洛北自言自語,“沒有什麼飛天術,只有障眼法。”
一陣掌聲,由遠及近地響了起來。一個披著黑袍的人,戴著面具的人站在下面望著他:“站在那裡,感覺如何?”他的聲音有種詭異的沙啞感,像是毒蛇在吐信子。
洛北歪了歪頭:“這毯子受力很不均勻,能站在這種地方跳舞的舞姬,一定很不容易。”
那黑袍人冷笑了一聲:“偉大的烏特特勤什麼時候有了這種憐香惜玉的雅興?”
洛北道:“我從未說過我就是阿史那烏特。”
“烏特特勤,你太低估自己了。”黑袍人道:“你以為西域還有人會認不出你這雙金色的眼睛嗎?”
洛北輕輕笑了:“既然你已經認出了這雙金色的眼睛。那你也一定聽過那個傳說吧?”
傳說烏特特勤的母親是個阿史德家族的女巫,她以秘儀把自己獻給了偉大的祆神。祆神憐憫她的兒子,於是賜給他一雙看破一切的眼睛。
“又何必在這裡裝神弄鬼呢,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