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我是何時開罪了大帥,讓大帥這樣把刀往陛下手裡送,把我往君臣相疑的絕路上逼!”
洛北心中思緒如山, 面上卻平靜如幽靜湖水。
李旦見他寵辱不驚,內心更加歡喜,眼角唇邊都彎了起來, 笑眯眯地道:“洛卿是何年生人?”
“微臣是垂拱元年出生的。”洛北恭敬道。
“洛卿二十四歲, 便能蕩平西域,為國建功,實在是英雄出少年啊。”李旦笑吟吟地望著他,“本王聽郭相公說,你自少時流落突厥, 後來回了涼州,就在他手下任職,專心事業, 家中未有婚配,此話可真?”
洛北瞳孔微微放大,想要去看郭元振, 又不能在李旦面前過於放肆, 只得應了:“微臣確實不曾婚配。”
“如此甚好,洛卿啊,我家有幾個女兒,年紀都同你相配。我願將小女許配給你, 不知你以為如何呀?”李旦道。
洛北抬起頭,用極為誠惶誠恐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才跪倒在地,低聲道:“微臣萬死不敢有此心思,請相王殿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李旦見他推得決絕, 也不好壓著他的頭做這個老丈人,一時之間竟僵在那裡。
郭元振見這小子竟這麼不給面子, 不得不開口說話了:“洛北,相王殿下是真心看重你這個人才,你何必推脫?”
洛北伏低身子,口中更加恭敬:“大帥知道,微臣是西突厥十姓可汗之長子,將來是要回西域去的。諸位郡主金枝玉葉,何必讓她們去塞外受一輩子的風沙苦寒。”
李旦雖然有意招攬洛北,但也素來寵愛自己的幾個女兒,一聽他說要把女兒帶到西域那樣離家萬裡的地方,神情也有些猶疑:“這,郭相公......”
郭元振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了,他上前一步,還未說話。洛北又道:“更何況,婚姻大事,總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遠在伊邏盧城,微臣身為人子怎可擅自答應婚事?”
“這話說倒也是個道理。”李旦見他給了臺階,便忙不疊地下來了:“此事是本王唐突了,還請洛卿不要見怪。可惜我那三郎已經外放就藩,否則本王還可以邀請你到家裡來打打馬球。”
他們三人寒暄一陣,李旦才施施然地離開了。郭元振見洛北神情漠漠,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家夥,和相王殿下說什麼呢?便是從西突厥十姓可汗之長子的身份論,朝廷也當妻以宗室之女。相王的女兒們各個青春年少,溫和守禮,難道還委屈了你?你左一個父母之命,右一個媒妁之言,生生把這好好的婚事攪黃了。”
洛北和郭元振太過熟悉,此刻也是滿肚子的委屈,幹脆也不在他面前打那套官場上的太極,單刀直入道:
“大帥問我,我還想問大帥呢!陛下本就忌憚相王,如今我有宿衛宮禁的重責,大帥卻要我與相王結親,且不說這婚事最後是否能成,訊息到了陛下那邊,一定會引起陛下的忌憚。我真想問問,我是何時開罪了大帥,讓大帥這樣把刀往陛下手裡送,把我往君臣相疑的絕路上逼!”
郭元振見他難得動了真情,心知他是想起了昔年被默啜逼出牙帳,走投無路的舊事,臉上的笑容也收了,心中的氣也消了:“你不瞭解陛下。陛下雖然多疑,可你只要咬死了是兒女私情,以陛下的性格,肯定願意成人之美。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洛北拱手躬身,敬謝不敏:“大帥還是饒了我,讓我的腦袋在我的脖子上多待幾年吧,鳥盡弓藏,也要等西域局勢穩定了再說啊。”
郭元振敲了敲他的腦門:“不吉利的話不要講!”他摸了摸胡須,看著站直身子的洛北,半是試探,半是認真地問道:“不過,我聽人說,你讓王翰和裴伷先在替你打聽一個叫褚沅的宮女?”
“確實如此。”洛北認得坦蕩。
“窺伺宮禁,打探訊息,你這會兒就不怕陛下疑心了?”郭元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洛北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知道他是誤會了,便道:“我與褚郡君並無男女私情,大帥誤會了。我打探褚郡君的訊息,是因為她是我一母所生的妹妹。”
郭元振好險沒把一口茶水嗆在喉管裡:“你說什麼?”
“我說,褚郡君是我同母異父的親妹妹。”洛北見狀,只得放慢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郭元振目瞪口呆:“你說什麼?你的母親是……是……不對,褚郡君的母親也是高門大戶出身,她是......”
“家母出身西眷裴家,是宰相裴炎的族妹。她在出閣之前,曾與阿史那獻將軍有私,珠胎暗結,有了我。”洛北把真相稍稍隱藏,說了個天衣無縫的謊話,“後來她嫁入褚家,又生了褚郡君。”
郭元振這才從這驚天的八卦中緩過神來,不由得擦了擦額角的汗,這是當著洛北的面,他壓了好幾次,才勉強嚥下了那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洛北道:“所以我父在小時候不肯認我,他那時還未娶親,怎好先有個‘母不詳’的兒子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