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沒有答話。沙吒忠義心下恨恨,也只能揮手放慕容宣徹進入大帳。他依舊一身窄袖錦袍,進帳和洛北交換了個眼神,又和沙吒忠義道禮:
“沙吒將軍,洛明府的人抓了一個犯人要押入帳中,可你的人死活不讓他們進來。我只好以郡王身份帶他們闖進來了。”
他說罷,也不等沙吒忠義回答,高聲叫了聲:“押進來!”
吳鈎和許平押著一個身著軍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周圍的一眾將領見那男人面容,紛紛發出感嘆聲。
沙吒忠義也有些驚訝——此人竟是他軍中司馬!
許平從袖中抽出一卷卷軸,展開來是一張張供狀,他雙手將供狀遞到洛北手上:“洛明府,屬下率人緝捕參與燒殺流民的衙役二十八人,現已全部落網,他們指證赤水軍司馬為眾人首領,所有人都已經簽字畫押。”
吳鈎也將一包袱摔到眾人面前,包袱一開,滾出許多金銀器物,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對對極樸素的金耳環——尋常人家的女孩兒,便是戴著這樣的耳環作為唯一的嫁妝走出家門的。連這樣的東西也盤剝了來,可見此人惡劣。
吳鈎道:“明府,我們進屋的時候,此人正在往床底的坑中掩埋此物,屬下便將此物起了來,坑中還有幾箱贓物,留待明府處置。”
洛北用打量死人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那司馬:“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司馬渾身顫抖,低低地伏倒在地:“末將、末將……有罪,大帥饒命!大帥饒命!”
沙吒忠義這才反應過來,昨晚的酒席上的爭吵,今日早上率著眾人四處搜尋,竟都是一場場戲,為的就是讓這混賬司馬覺得自己已經安全,好自然地把藏寶之地洩露出來!
“你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犯下如此大錯,我若容你,國法便不容我!”沙吒忠義恨聲道,“將此人拖出去,即刻處以寸磔之刑!”
寸磔酷刑堪比淩遲,那司馬慘呼一聲,被嚇得不省人事,被兩個副將架了出去。
“洛……洛明府。”沙吒忠義看看慕容宣徹,又看看洛北:“我治軍不嚴,惹出這等禍事,是我說過錯,我……我向你賠罪了!”說罷,將冠冕摘下,雙膝一屈,要跪在洛北面前。
洛北心裡清楚,沙吒忠義怕的不是他這個小小縣令,而是他身後的陰山安樂王慕容宣徹。
他這個縣令要彈劾靈武道大總管,奏疏到了政事堂就會被宰相們處置掉。但慕容宣徹要是想告沙吒忠義的狀——只消給如今在禦前的慕容曦光寫個信。
“將軍這可是要折我的壽了。”洛北忙扶他起來,“將軍,下官只想問問,我與你的那個賭約,還做不做數?”
沙吒忠義連聲道:“作數、作數,洛公子要什麼?金銀?馬匹?兵器……兵器可不一定能行。”
“人手。”洛北道,“鳴沙河流平緩,可以鑿渠引水,灌溉兩岸田地。只是如今秋日農忙,百姓沒有時間,下官想在冬季結冰之前將此事完成。還請沙吒將軍借我人手——一切開支供給都由縣中來承擔。”
沙吒忠義低頭應下:“既然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何須賭約來償還,我自然答應。出公的費用也不用你縣中支付,他們是我的兵,還是我管著錢糧的好。你再提個要求吧。”
洛北輕輕一笑,和慕容宣徹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這是沙吒忠義心裡不踏實了。
“那屬下就謝過將軍。要說還有個要求的話……”洛北想了想,“要不請將軍伸出手腕來,讓我試試脈搏?”
沙吒忠義不明所以,慕容宣徹卻笑得燦爛:“沙吒將軍,你就欣然接受了吧。當年洛明府在涼州,可是遠近聞名的神醫。舍侄曦光的病,便是洛明府治好的。”
……
待到問完診,洛北、吳鈎和許平帶著沙吒忠義贈送的金銀、慕容宣徹贈送的禮物和起出的贓物回到了縣衙。
許平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金銀財寶,這邊摸摸,那邊看看,幾乎有種一夜成了土財主的感覺:“洛明府、洛公子!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錢呢!這……都是咱們的嗎?”
“這都是鳴沙百姓的。”洛北坦然道,“吳鈎,你將這些器具首飾登記造冊,帶人在縣中貼出告示,若能找到失主,一一送還。稅賦送入庫中,許平,你派幾個品行好,信得過的人看守。”
吳鈎正在粗粗地點那些金銀財寶,聞言高聲應了聲:“是!”又道,“公子,不對啊。我點了這些東西,好像還是和賬上的有出入……估計還有些錢,讓那姓趙的小子藏起來了!”
許平聞言,恨得牙根癢癢:“我這就帶兄弟進牢裡好好問問他!”
“哎。”洛北叫住他,“我說什麼來著,不許濫用刑罰。”
許平有些為難:“洛明府,這姓趙的進了牢裡,知道自己幹的是殺頭的事,那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不給他來兩下狠的,我怕他不招啊。”
“不用他招。”洛北輕輕一笑,“我已經知道另外的財寶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