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把你的手從刀柄上拿開!別想過河拆橋,一出去就砍掉我的腦袋。”
這個獨眼人自我介紹名叫李弘泰,是個懂得相面的道士:“公子一進客棧,我就留意上你了。你在客店登記簿上寫上幷州郎中的身份,但天下什麼樣的郎中會讓自己一身是傷?”
他指了指洛北的臂膀:“我粗略地看過,光你手臂上的傷口就是一柄軟劍留下的。這年頭用軟劍的大多是些公子哥,或是力道不足的女郎。”
“更別提你和你那神秘的朋友,先喬裝改扮,又說些胡人語言故弄玄虛。“你們必是兩個從塞外來的悍匪,想來洛陽做一樁大案。”
洛北被他逗樂了,頓時覺得今天在祆寺這一無所獲的搜尋也不能算是徒勞無功,至少他還沒有因為錯誤的線索把思路引到歧途上,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水面:“我給你三個數的時間,三,二......”
他的“一”字尚在空中,那枯瘦的男人已經溜得遠遠的了。洛北起身擦幹,換上一套簇新的衣袍,轉回客房休息。
第二日清晨,他喬裝容貌,換上一副突厥人的打扮,再次向立德坊的祆教寺廟而去。他向門前的祭司言明自己是隨商隊來洛陽的突厥武士,想要進入聖壇參拜聖火,又奉上些碎金作為捐贈。
那祭司見他打扮樸素,本不想理睬,但見他態度恭敬,也就替他安排了個名額,又道:“進了聖壇不要亂看!”
“是是是。”洛北只唯唯諾諾幾聲,便隨著人群進了寺廟內。昨日的殺人兇案似乎一點都沒有對這寺廟造成影響,往來的各路胡商依舊是絡繹不絕。
聖壇內的血跡已經被清洗幹淨,聖火依舊熊熊燃燒著。洛北沿著牆壁一路摸索,終於在神龕下方摸到一處隱蔽的機關,他伸手扣動機關,祆神像轉了個身,露出一條黑黢黢的通道。
洛北猶豫了一下,根據他的經驗,大部分祆教寺廟的密道中都設有重重機關,並不好闖。他正想著要不要孤身犯險,外頭一陣騷動打亂了他的注意。他快走幾步走出屋門,正看到一隊耀武揚威的衙役從廟外走進來。
他咬了咬牙,折身正要進隧道中。身後的一片衣角卻被一個男人抓住——正是前天晚上同他打過照面那獨眼男子李弘泰。
“能獨自尋到這個地方,看來你還不是一個純粹的傻瓜。只是你這被盯上的速度,確實比我想象的更快。”李弘泰道,“不要擔心,公子,我會幫你逃出去的。”
洛北猜測這隊衙役並不是沖著自己來的,但此刻留在這是非之地並非上策。他點了點頭:“前頭帶路。”
“不,你走前面!”李弘泰沉聲道,“把你的手從刀柄上拿開!別想過河拆橋,一出去就砍掉我的腦袋。你們這樣的塞外悍匪,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洛北啞然失笑,只得照他的指示走在前面。
李弘泰指引他走出聖壇所在的房間,拐進一條狹窄的走廊,他似乎對這座祆教寺廟頗為熟悉,穿過一條漆黑烏臭的過道後,又進了一條黑暗的小巷子。
一股香料的味道飄來,洛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應該在後廚的位置附近。他們就這樣穿過一片迷魂陣般的走廊,時上時下,忽左忽右。
洛北很快迷失了方向,全然不辨東南西北,直到李弘泰將他一推,推出一條窄巷:“好了,我們到了。”
此刻林風吹拂,洛北才意識到自己回到了祆教寺廟外的那片密林中。他有些好奇李弘泰到底是怎麼把他帶到此地的:“你是個道士,卻對這祆教寺廟很熟悉?”
“這不是現在該說的話題。”李弘泰說,“說老實話吧,你也是為了那把寶刀來的,是不是?”
洛北全然不知道他說的寶刀是何物,但他既然這樣問了,洛北就點點頭,佯作高傲地說:“難道閣下也對刀有興趣?”
“刀劍不過是一種工具,我憑頭腦殺掉的人肯定比你用刀劍殺掉的更多。”李弘泰道,“只是那刀身上帶著戰無不勝的太宗皇帝的傳說故事,能在黑市中賣出千倍萬倍的高價——多的是你這樣的人重金買它。”
洛北來了點興致:“太宗皇帝的傳說故事?”
“可憐的人。你只知道這把刀削金斷玉,就千裡迢迢地來洛陽尋找嗎?”李弘泰極同情地望了洛北一眼,清了清嗓子:
“太宗文皇帝在太原起兵之前,常在邊關遊走,曾與兩位突厥貴胄結為香火兄弟,一位是東突厥的突利可汗,一位是西突厥的奚利邲咄陸可汗。”
洛北饒有興致地盯著李弘泰,眼前的道士大概不知道西突厥的奚利邲咄陸可汗本名就是阿史那彌射,更不會知道洛北名義上是阿史那彌射的曾孫。
李弘泰全然不覺,只自顧自地說道:“後來大唐建立,這兩位可汗相繼歸附,太宗大喜,詔令有司用一塊進貢來的隕鐵打造成三把寶刀。這三把寶刀材質奇特,都可以削金斷玉,極其耐腐。”
“一把留在宮中,成為太宗皇帝的佩刀。一把上有狼頭的,贈給了東突厥的突利可汗。一把上有飛鷹的,贈給了西突厥的奚利邲咄陸可汗。”
“太宗皇帝的那把如今還在宮中,西突厥的那把相傳正在吐蕃……至於東突厥的這把,最近又出現在人間,傳聞就在這祆教寺廟中。”
洛北皺了皺眉,他已經聯想到了阿羅憾所說的那把寶刀——但他記得很清楚,那把沾血的寶刀上沒有任何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