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見了,也不禁起了一點爭勝之心。只是他的身手不比李貞靈巧,被掀下來第一回,便摔了腿,這會兒還腫得不能行動。
“我們草原上沒有幾個好郎中,那些人說是能治,我也不敢讓他們動手。小神醫,怕是還要你跑一趟。”慕容宣徹道,“我留了李老闆和承靖一道在那裡看護。”
洛北知道,姚崇年輕的時候常以打獵自娛,見到好馬起了爭勝之心也不奇怪。可這宰相大人在微服私訪的時候瘸了腿,也不知道讓他怎麼和郭元振交代。
不過此刻想這些也沒用,洛北謝過慕容宣徹,問他借了地圖和羅盤,便向姚崇所在的地方疾馳而去。
他到的時候,姚崇已經被人抬回了帳篷,李貞和慕容承靖都陪在旁邊。
見到洛北來了,李貞不由得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洛公子啊,可算把你盼來了,姚先生腫成這樣,還疼得厲害,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這些牧馬人倒是有法子,就是有點粗魯——我們也不敢讓他們動。”
洛北見姚崇蜷在床上,神情痛苦,只得道聲得罪,便拿剪刀剪開了褲腿。姚崇的左腳踝腫得像個饅頭,青紫色的淤血凝滯,看上去嚴重極了。
洛北一手在他腳踝處淺淺用力按了一圈,按到淤血處時,姚崇不禁抽了一聲冷氣:“洛北!”
“是,是,是,先生。”洛北低聲應道。他試探一番,見姚崇不是折斷了骨頭,心下稍安,只用兩手握住他腳掌,緩緩用力,初步做了個拉伸,見姚崇神色沒有不安,又伸手在腳踝處摸索,尋出一處最好的複位位置。
“先生,想要好的快些,還要麻煩你忍一忍。”洛北語氣溫和柔軟,手上動作卻迅疾,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咔擦”聲,姚崇的腳踝被安置回了正確的位置。
姚崇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剛想開口罵人。洛北已在他傷處敷上了藥膏,又拿紗布包紮起來。那藥膏味道極烈,卻有奇效,姚崇只覺得一陣暖流從腳踝處湧向全身,疼痛漸消。
姚崇重新躺好,也不禁感慨道:“慎交說的對,太醫院那幫不思進取的,見了你怕要氣死。”
洛北搖了搖頭:“姚先生太抬舉我了,我這些年在草原常遇到這種傷,只是熟能生巧罷了。您三日內靜養,若是要下床,就得有人攙扶。”
李貞拍了胸脯:“我是給姚公當護衛的,當然包在我身上。就是咱們的路程怕是要耽誤幾日。”
姚崇笑道:“這可沒辦法。你總要給我些時間認清現實,免得老拿自己當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待。”
那些牧馬人待人熱情,又加上洛北等人出手闊綽,是他們首領的朋友。三日的時光就像草原上的風一樣飛過。
第四日黎明時分,洛北早早起床去準備行裝,卻在帳篷外面看到了那匹深青色的駿馬。
只一眼。洛北就知道何以姚崇和李貞都起了爭勝之心。
這匹馬身披深海寶石般的青色馬毛,顏色濃鬱而有光澤,鬃毛飛舞,在黎明的微光下宛如一塊流動的青玉,顯得高貴而神秘。它飛奔起來的時候,顯出流暢分明的肌肉線條,速度之快,宛如一道青色的閃電。
“洛公子。”慕容承靖也起來收拾行裝,看他看呆了的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著打趣他:“你可要小心些,別輕易嘗試。咱們草原上,怕是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醫術高妙的大夫了。”
洛北笑了,沒有答話。他當然知道,為了大局,為了可能到來的危機,自己絕沒有任性的理由,可這馬兒就在這裡,他實在不能說服自己放棄。他走到牧馬人跟前,以漢語詢問他們,可否讓自己試一試。
“試,當然是沒問題的。只是小郎中可要想好,這馬兒難管的很呢。”牧馬人實在不敢再摔一個貴客,開口勸道。
洛北從衣袖裡掏出一小塊金子,遞給他:“我知道,只是你可要答應我,萬一它要是被我馴服了,我就拿這錠金子把它買下來。”
“用不了用不了,”那牧馬人本要推卻,見他神色堅定,又把話嚥了回去。他張口咬了一口金子,知道這金子確為真金:“好,一言為定。”
洛北得他應允,就輕輕一躍,跳上了野馬的背,他雙手緊緊握住韁繩,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
馬兒感受到了背上的重量,開始不安地踏步起來。洛北屏氣凝神,微微向下俯身。下一刻,馬兒像被激怒的野獸一樣,猛地向前沖去,試圖將洛北甩下背。
洛北緊緊地夾住馬腹,身體緊貼馬背,無論如何都穩如泰山。
野馬見這一套沒有效果,突然開始狂奔,它的速度越來越快,草原上的景物在洛北眼前飛速後退。馬兒一會兒急轉,一會兒躍起,又突然停下。洛北只管牢牢抓住韁繩,讓身體隨著馬兒的動作起伏。
一次次掙紮,一次次較量,隨著時間的推移,馬兒的動作開始變得不那麼激烈,它的喘息聲也越來越重。洛北試著摸了摸它的頭,放輕聲音安撫它的情緒。
馬兒似乎要低下頭來。洛北略微放鬆了些韁繩,馬兒卻猛地改變方向,向著遠處的河流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