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 這個酸不酸?”
竹編籮筐裡的李子還剩下一半, 顏色青中綴紅,攤販阿姨一再向顧客強調說這個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純天然,無加工, 可新鮮了。
我承認,我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李子, 也是第一次在路邊的小攤邊上停留。
“不酸!一點也不酸!很脆口的。”攤販阿姨熱情洋溢。
我笑了笑, 移開目光, 默默轉身, 繼續沿著這條路散步。
“哎,真的不酸,小姑娘你嘗嘗!”
“……”
就是因為不酸, 所以我才對它沒有慾望,也不想購買。
好像不管哪裡的人們,吃水果都喜歡吃甜的。
好想吃點酸的, 尋了一路, 都沒看見靠譜的食物。
我在這個南方小鎮已經停留四天了,此處距離我給自己定義的故鄉小鎮很遠。
這裡沒有成片成片的梧桐樹, 也沒有梧桐花。
更沒有我記憶中的弟弟。
今天是2018年4月16日。
我已經很難記起與她有關的事情。
我試圖把每一個分支全部整合起來, 我希望我是一個完整的個體。
我恢複了吃藥的任務, 每天吃三類, 抗躁狂的, 抗癲癇的, 非典型抗精神病的。
銘記時間可能是毫無意義的。
我活著所做的一切也許都是毫無意義的。
以此推論,世界的運轉也是毫無意義的。宇宙的存在也毫無意義。
就像這些白紙黑字被留下來的獨白,同樣意義不明。
我這一生會做許多無意義的事情。
問題是,由誰去定義那些所謂的意義?
心跳停止了好長一段時間,每一天都跟自己說很多次“沒關系”。
踩碎過往,殺死自己,破土而出,浴火重生。
跌倒,傷得很重,然後爬起來。這就是人生。
我還沒走遍這個頗為現代化的城鎮,我所住的酒店並沒有讓我體會到城鎮與城市的區別。
吳文第無數次揚言要追蹤我的具體位置,都被我用一句話逼退了——“你來了正好,我們的絕交儀式可以啟動了。”
然後他就安靜了。
我總覺得吳文是個大傻子。不是指他的智商不過關,而是指他在充當我的朋友時,總是很好被欺負,以至於讓我成為了一個實打實的大壞蛋。
近來睡覺總是做噩夢,夢裡發生的事情無一例外都很兇殘。是那種…在我清醒之時無法面對的事情。
比如水族箱裡的最後一條魚死了;或者是大巴車撞飛了母親,我就站在不遠處,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又或者是發現自己被小姐姐砍成了人彘,獨自躲在洗手間裡自殘,鮮血流進下水通道裡。
清晨醒來時,總是需要用很長一段時間來恢複,坐在椅子上,把自己從夢境裡拉出來。
很恐怖,每一次都很恐怖。就像是從陽光裡突然跌至深淵,就這樣坐著,聽音樂,抱膝蓋,發呆,無聲地流淚。直到完全擺脫夢境。
我總想多做點事情,再多做點什麼,隨便什麼都好,不要躲在黑暗裡,不要用自己的思維去解構事情,不要突然歇斯底裡咬被子。
每一天都想要覺得自己比昨天更帥一點,但也有可能在下一刻突然分崩離析。這種感覺太糟糕了。並且無法被我所掌控,意味著不知道還要糟糕多少次。
依然很難,依然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