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 tok, tik tok,tik tok…
零點過去,燈光明亮,都市魚從他內心的某個角落游出來, 登上網路心理互助論壇。
眼淚又多了幾十滴, 這些豐沛的眼淚始終支撐著這條都市魚,讓它在鋼筋水泥林立的大城市裡也還能得以生存下去。
指尖在電腦觸控板上輕輕觸碰著, 張修面無表情, 用安靜無瀾的目光細細撫摸這個網站的每一處,所有她留下過痕跡的地方。
看完,再批次清除那些痕跡。
期間湧現出大量與她有關的帖子, 也有很多人給她發私密資訊。
但她本身就是版主之一,清理起來相當方便。
最後一個操作,是注銷賬號。
一切歸零,煙消雲散,只在這些論壇病友的記憶裡留下絢麗光影。
那個擅用心理技巧收攏人心的家夥;
措辭時而犀利時而溫柔的偽語言學家;
出場活動時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神秘主義者;
一開口說話就讓人大跌眼鏡甚至強烈懷疑她用了變聲器的重度娃娃音患者;
把雙相障礙研究得比專業心理醫師還透徹的論壇遠古傳說。
她從來沒有完整地敘述過自己的經歷, 也沒有真誠地袒露過自己的躁鬱症史。
她明明是病得最深的那個, 卻也是所有人當中最不像躁鬱症患者的那個。
她似乎總能在人前完美控制並徹底隱藏自己的病況特徵, 她把躁鬱症賦予她的一切特質都轉變為她自身的天然氣質。
她善於偽裝, 身世成謎,做事利落,口才與記憶絕佳, 擁有強大的同理心, 看似親切卻與人疏離, 言行舉止常常自帶神經質一般的怪異,偏偏讓人覺得理應如此。
像個無底深淵一樣,誘人一再探究下去。
……然後,這個一直活在一部分人心中的饒束,突然被張修終結在此刻。
沒什麼緣由,不需要告別。
他做什麼事情,都不需要明確的動機和理由。
也許僅僅是因為,饒束已經在他的世界裡死去,所以他不允許她繼續活在別人的世界裡。
那對他不公平。
又或者只是因為,他就是純粹地想毀滅一些東西。
僅此而已。
第二天,劉之旭約他出去用午餐,張修在出門前盡自己最大能力地還原兩人相識的場景,但他無法確保自己完全分得清楚。
“你現在學會游泳了嗎?”劉之旭坐在對面笑著問他。
“嗯?”張修垂著眼眸,眨了眨眼瞼,順著他的話回答:“說實話,不會。”
劉之旭又笑了,“我沒想到槍法那麼好的人竟然不懂水性。”
“這兩者存在任何必定的因由關系?”
“也不是。”
約莫的確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劉之旭一直在笑,說:“反正,張啊,你還是學一下游泳吧,否則下次你再掉進什麼水池之類的,就不一定還會有我這麼耳尖的人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