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立刻接話,前後捋了一遍,才狀似隨意地問道:“你耳力很好?”
“當然啊,那天你在射擊場的水池裡面撲騰,都不出聲求救的,只有撲騰聲。一般路人還真未必聽得見,但我聽見了。”
“……”張修發現自己眼前的餐盤在慢慢融化。
“話說回來,直到現在我都不相信你提前離場只是為了去外面的觀賞水池裡撲騰那麼兩下,還差點溺水了哈哈哈哈哈……”
劉之旭的聲音在張修的世界裡顯得越來越遙遠,最終竟完全消失,只有耳鳴聲嗡嗡作響。
某些記憶早已分裂了,成了碎片,經由他重新排列,跟別人所見的並不是同一版本。
這個認知讓張修一度陷入極致的混亂,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大腦也被空白佔領。
恐怖的空白,是無聲殺人的武器。
他盲目且用力地推了一下餐桌,桌上的兩杯飲料頓時倒了,引起不小的動靜。
他也藉由這個動作驅散了腦中的空白,重拾了一些理智。
劉之旭慌忙站起身,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飲料灑了半身,“張,你什麼情況?”
張修抿抿唇,恢複了平日裡優雅紳士的姿態,“沒什麼,手抖。”
“我靠!你手抖弧度能這麼大的?!”
“因為我擁有一雙非比尋常的手。”
“……”
下午,兩人去了一趟私人射擊場。
當初兩人正是在張修的預謀下相識於此,但張某人對此保持緘默。
握槍的時候,熟悉的感覺用不著刻意去尋找,自然而然就上手了。
張修單手持槍,另一隻手收在身側褲兜裡,站直,瞄準,射擊的那一刻,荒謬感又忽然湧上心頭。
有些記憶他可能永遠都拼不完整。
但…為什麼一定要拼湊完整?
誰規定過,人一定要每時每刻活在切切實實的一維空間裡?
經歷過多維人生,非常不可理喻嗎?
衍生出多個自己,顯得十分怪異嗎?
一次次殺死自己,特別不可思議嗎?
那就讓我不可理喻,就讓我怪異,就讓我成為不可思議。
在看似井井有條、秩序為王的人類社會裡,不按常理地活下去才是至高至上的驕傲。
前後左右,一年多的時間,所造成的最大的區別在於:從前他是不自知地瘋,往後他會清醒地瘋。
“劉之旭,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穿了怎樣的衣服嗎?”
“衣服?就跟你現在穿的差不多啊,你不是一直走性冷淡路線嗎?可惜開口一說話就全毀了。”
“閉嘴吧你。”
“我說錯了嗎?沒有吧。強烈建議你使用變聲器,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