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骯髒, 兩副面孔。
被饒小玫這個女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反手關上洗手間的門,饒束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在不暈車的情況也可以吐得這麼想死。
而這種嘔吐的慣性,又到底是哪一個人的慣性?為何如此熟悉?
她想破腦袋也沒想起來, 虛幻感宛如天羅地網一般鋪下, 網住了她,讓她連鏡子裡的那張臉都看不清楚。
是熱氣蒸騰?還是網格太密?鏡面怎會模糊如斯?
那雙眼, 到底是單眼皮的大眼睛, 還是眼尾上揚的桃花眼?
那臉頰, 到底是帶有嬰兒肥的娃娃小臉, 還是清減得過分的中性輪廓?
饒束使勁搖頭, 用雙手不斷地抹去半身鏡上的霧氣,用十指不斷撕扯著面前的天羅地網。
她抹啊抹,扯啊扯, 卻怎麼都無法使鏡面恢複清晰,裡面倒映出來的那張臉依然模糊得令人心驚。
她看不清, 頭痛欲裂。
她慌得蹲下去, 腦袋埋在臂彎, 大口呼吸, 試圖等待這可怕的驚慌消失掉。
外面有人在敲著洗手間的門, 一聲一聲, 溫柔禮貌的節奏, 卻也恰如其分地敲出了疏離和冷漠的意味。
“饒束, 饒束, 你還在吐嗎?要小姑帶你去醫院看看不?”
饒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透過雕花玻璃門,隱約可見門外那一襲玫紅的大衣。
這麼些年過去了,這女子還是喜歡玫紅色的東西,人如其名。
當年饒束一腳踏入她們家,便如同踏入了一個玫紅色的天堂,夢幻又性感,點綴得巧妙無雙。
可惜彼時年少無知,錯把地獄當成天堂。
多天真,多無邪。
她把手放在門把上,緩緩擰開,拉開,隨著門縫擴大,小姑饒小玫的身影也越發完整。
饒束盯著她看,冷淡,防備,站著沒動,手也扶在門上沒動,隨時準備好再次關門反鎖。
門外的饒小玫見她開啟了門,便回頭看了眼身後周圍,確定了無人,再轉回來。
她看著饒束,柔善的神情慢慢冷下來,語氣也森然:“小怪物,見到我一點都不會覺得愧疚嗎?”
饒束的手指撓緊了門邊沿,指甲蓋泛白,她想笑一下,但笑不出來。
紛亂的畫面在腦海裡快速拼湊,拼出一幀幀令人無法承受的記憶快照,血肉模糊的,熟悉的,陌生的,天旋地轉。
饒束試圖關上門,饒小玫卻突然伸手,兩手抓住她的肩膀,順勢擠開了門,把她推到身後的洗手間牆壁上。
“拜你所賜,你姑父至今還沒出來!”饒小玫用一種深惡痛絕的眼神盯著她,“你堂姐鬧著要離婚,現在這樣,你就開心了嗎?現在,你還配不上‘狐貍精’一詞嗎?”
饒束用力推她,肩膀上傳來痛感,她看進她的眼睛裡,輕輕開口:“放開我。”
“放開你?”饒小玫冷笑,兩手抓得越發緊,“你怎麼不先放過我們家?毀人家庭有意思嗎?”
好痛。肩胛骨彷彿就要碎了。
饒束以手卡住饒玫的手腕,卻反而被她扣了雙手。
“手還能動啊?”饒小玫把她的手舉到兩人中間,看著那修長的指無規律地顫抖著。
她的手指抖得越劇烈,饒小玫嘴角的笑就越誇張,“不是說殘疾了嗎?現在看起來還好好的啊,只是……未免也太像得了帕金森綜合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