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搖頭,又問:“要通知先生的其他親人朋友嗎?”
“我……”她皺皺眉,良久,才小聲說,“我不認識他的親人朋友。他……有親人朋友嗎?”
司機還是搖頭,“我為先生工作的時間很短,我也不太清楚。”
饒束勉強笑了笑,“算了,沒事的,我一個人就夠了。”
何況,她也不相信他的那些親人朋友,一個都不相信。除了容姨和吳文。
容姨本身就是個天真的存在,她本身就需要被照顧,又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幫得了他?
至於吳文……
想到吳文,饒束從牛仔褲兜裡摸出手機,給吳文發簡訊。
發完簡訊,車子正好堵在紅燈路口,她轉頭去看身旁的少年,看不見他的臉,只看見他修長的指,指尖泛出淡淡的粉色,這是他身上唯一一處有血色的地方。
饒束伸過手去,輕輕裹住他的左手。
她用拇指指腹摩挲他的食指指尖,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
“三歲,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好笨呀,怎麼一下子就被魔鬼捉住了呢?我們不能輕敵的,要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知道嗎大壞人?”
饒束握著他的手,轉頭看向車窗外。
天已經黑了。
黑透了。只有街燈和其他車燈的光亮在閃爍。
她沉默地望著街景,想把全身的勇氣和力氣都輸送給旁邊的少年。
魔鬼是很狡猾的,不要輕敵呀張修。
我就從來不輕敵,我總是先把自己貶到泥潭裡,然後再從魔鬼眼底下緩慢爬起來。
雖然過程痛苦,但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被打敗。
盡管一次比一次困難,但我可以保證我為此至死方休。
還有,千萬不要走極端。
張修,不要走向那罪惡的極端。千萬不要。
以暴制暴,終究歸零。
我們活著,不能歸零。
也絕不是為了歸零。
張修被送去急診室了。
直到這時,饒束才知道他的胃到底有多糟糕,就像一個走在懸崖邊上的人,一腳踏錯就是永恆死亡。
何醫生趕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他躺在病床上,仍處於昏睡狀態。臉色蒼白,細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兩片月牙陰影。
饒束守在他床邊,撐著下巴,盯著他的臉瞧。
何醫生從包包裡拿出一疊資料,交給饒束,說:“這是我來之前整理的,跟張修的案例較為接近的個案,對你或許有參考作用。”
“好,”饒束接過來,微微笑了笑,“謝謝你,何醫生。”
“不客氣。”
何醫生問她有沒有聯系張修的其他家屬朋友,饒束仍舊笑著,說:“嗯,聯絡了。”
“那就好。”何醫生點點頭,“據我瞭解,他沒有血緣上的親屬,只有養父母和一個非親生姐姐。”
“我把情況告訴了他最好的朋友……們。”饒束加了一個字,嘴角帶笑,內心卻生出陣陣陰寒。
何醫生又陪她聊了一會兒,最後囑咐她:“饒束,依照張的性格,回憶起了這種殘忍的事情,很容易走向極端,他如此聰明好強,你應當知道他一貫的手段。你……你最好試著阻止他的某些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