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讓我們走投無路?
憑什麼能把我們逼迫到絕境?
都是人,誰又能讓誰過得更舒服或更艱難?
他人到底有什麼資格重創我們與生俱來的美好生命?
沒有,誰都沒資格,也不應該有資格。
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把所謂的傷心、害怕、恐懼、懦弱關押在心底,於黑夜,於黎明,一口一口地吞回去,絕不讓任何人看見,絕不敗給這光明且醜陋的世界。
一直以來,很辛苦地,慢慢吞嚥。
直到這一天,一次性把它們全部吐出來。
是啊,吐不出罪惡的骯髒,卻被逼得吐出了全部的脆弱。
當年怎會弱小如斯?今日仍受其致命傷害。
我永遠都吐不出那些髒東西了,永遠。
殘酷的人世有千百種方法讓我們跌進地獄,圍觀者熱烈且殘忍地看著我們,湮沒了我們本就破碎的理智。
好多聲音在說:“下地獄吧,下地獄吧!墮落,麻木,妥協,接受摧殘,別去管這個世界到底如何了,和我們一起待在地獄裡,庸庸碌碌地過完這一生就好了。”
我慌得彎下腰,扶住膝蓋,雙目眩暈,分不清好壞。
只有滿腔的痛苦和憤怒,喧囂的,沸騰的,尖銳的。
是。
我快要站不穩了。
我快要跌碎成泥了。
可到底,誰才該,下地獄!
在後來,當往昔的歲月被各自封存了太久;
當命運的專職列車員又把他和她重新推上同一輛列車;
當張修找到那個意識不清地待在地獄裡任人欺負的饒束時。
他把她帶到小城鎮,他總是抱著她坐在旅館樓下的老院子,一起看這世界山清水秀的一面。
大風一吹,便吹徹了骨,也差點把他的饒束吹走了。
張修時常握緊她的雙手,一遍一遍地問她:“笨蛋,你還想在地獄裡待多久?留在那裡的人不應該是你。”
她總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神情天真,毫無生氣。
而他無聲嘆氣,淺笑,抱著她輕輕搖。
“以前你可以把我找回來,為什麼現在我卻找不回你?是不是因為你比我笨太多了?還是,我比你笨太多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經昏暗了。
暴風雨一陣一陣的,停停歇歇,幾乎把廣州的街道淹了個透。
何醫生找了很久才找到洗手間的鑰匙,饒束急切地搶過來,剛要去開鎖,門卻從裡面被開啟了。
張修站在洗手間門口,俊秀的臉只剩下一種顏色,慘白。連唇也毫無血色。
他的視線不知望著窗外何處,哪個遠方。
明明整個人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眼神卻堅篤得宛如永遠不會倒下。
何醫生在一旁看著,饒束走上前一步。
她感覺他隨時有可能倒下。
“張修。”饒束喊了他一句,溫和的,沒有不安,沒有擔憂,甚至還帶了點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