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節明晰的手指垂在座位扶手邊沿,饒束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挪到他身前,放在他自己的衛衣上,正好壓住衛衣口袋。
饒束不知道張修有沒有給吳文發過資訊,為保萬一,她自己也給吳文發了條資訊,告訴吳文:他們回去了。
但是顯然,吳文這會兒還在睡覺呢,發出去的資訊半天都沒迴音。
玩計算機的人都這樣日夜顛倒的嗎?饒束感到不可思議。
落地開機。
饒束一手拉著兩人的簡易型行李,一手拿著手機,低頭看。
張修向來不拿任何行李,對於這一點,她已經習慣了,並在潛意識裡嬌慣著他,絲毫不覺得有任何不對勁。
他塞著黑色耳機,九分褲搭黑色襯衫,反戴著遮陽帽,還戴著一款寬大的黑色口罩,走在前面,乍一看特別像當前國內的年輕明星。
而且,他身上與生俱來有一種生人勿近的氣質。
或許是走路的姿勢與眾不同,或許是眉目間的氣勢凜然別致,導致他硬生生把普普通通的機場大廳走成了時裝大秀的t臺。
饒束跟在他身後,默默嘆氣,心想:能不能別走得這麼拽啊?咱廣大機場乘客真的不欠你大爺的錢啊……
與此同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饒束的視線還停留在少年的背影上,滿眼溫柔,來不及收回。
她幾乎沒看手機螢幕就接通了來電。
“喂?”
沒有回應。
“喂?”
一陣電流聲。
饒束第三次:“喂?”
“還以為你死掉了哩。”訊號那端傳來中年婦女的聲音,半帶戲謔,半帶和藹,還摻雜了一些市儈民俗中的精明氣息。
饒束忽覺雙眼痠澀。
拉著行李箱的五指握得死緊。
半秒的愣怔過後,她抬高下巴,一副睥睨眾生的模樣。連眼神都刻畫出倔強。
臉頰貼著手機螢幕,她冷靜開口:“有話說話。沒話,麻煩掛電話。”
“你什麼時候回來?”電話那邊的人這樣問道。
饒束不屑地笑了一聲,反問:“我有回去的必要嗎?”
“你弟弟的耳朵檢查出了問題,要去廣州做進一步的治療。”
饒束狠狠地皺了皺眉,心髒驟痛,語氣仍倔強:“然後呢?”
“你要是還在廣州,就先等著吧,到時候我們去到了醫院,再通知你。”
“……什麼病?”饒束吞了吞口水,嚥下某種哽咽的聲調,停在原地講電話。
“中耳炎。”與她講電話的人說完這句,笑著詢問:“聽說你很能賺錢了啊,到時候幫你弟弟付一部分醫藥費應該沒問題吧?”
兩行清澈的淚水從饒束的大眼睛裡流出來。
無聲,無息。
盛大的凋零,盛大的枯萎。
重複第一千零一次。
“好。”饒束壓抑住所有的哽咽,從喉嚨中擠出這一個尚算清晰的字眼。
隨後,她又補充道:“但是以後,請讓饒唯跟我講電話。我們約定好了的,不是嗎?”
約定好了,饒束只跟弟弟饒唯講電話,不跟母親講電話,盡管這個號碼是母親的號碼。
電話那端回應道:“你弟弟耳朵現在聽不見,他怎麼跟你講電話?”
“那你幹什麼打我電話?我不想跟你講話。”饒束一字一句,念得清晰:“永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