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真醜”這兩個字的評價猛一打擊, 饒束反而笑出來了。
她一笑,蓄在眼裡的淚水就順著眼角往下滑, 消失在她耳鬢的碎發處。
“醜你還抬起我的臉來看?”
她被他半強迫地仰著臉,她說話的時候, 張修甚至能看見她嘴裡顫動的咽喉。
以前在挪威念中學時, 有一段時間,他幾乎天天在閱讀人體解剖的相關書籍,以至於他形成了對這世間所有肉體組成都可以用最為客觀的立場去看待的技能,在他眼中幾乎沒有主觀意義上的美與醜,只有客觀意義上的結構平衡比例恰當與否。
張修唯一的主觀性審美偏向僅僅來自於魯森。
只有那些身上具有與魯森相似特徵的人, 才能使得他因其相貌而産生某種情感上的偏頗。
真不巧,眼前這棵竹筍, 除了同樣是亞洲人血統之外,身上沒有任何與魯森相似的地方。
所以, 總結起來,張修還真不是為了看她的臉才抬起她的下巴。
但是, 猝不及防的, 那個半分鐘前還眼淚吧嗒吧嗒掉的人又瞪著大眼睛反問:“你還看?看夠了沒啊?”
“……”張修眯著眼睛咬了一下唇, 無聲的威脅,試圖讓她閉嘴。
而饒束偏偏就是沒懂他的意思, 甚至沒注意到他倆這桌已經成為了酒店餐廳裡其他顧客的注目物件了。
她繼續瞪他, “你好歹也松開手讓我擦一下眼淚吧?”
張修單手捏著她下巴, 傾前身, 低聲, 一字一句:“你 真 的 很 不 乖 。”
“……”
饒束的眼睛眨啊眨,剛想還嘴,臉頰兩側突然有什麼涼涼的東西貼上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對面那人已經以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同時用拇指指腹幫她擦掉了臉上的殘淚。
饒束只剩下震驚。
細細柔柔的觸感,冰涼入骨的溫度,完全沒有男生的手的感覺,甚至連力度都把握得剛剛好。
但這個舉動本身就帶著點男性特有的粗魯,或者說,有點粗暴。
張修沒理她這呆愣震驚的反應,擦完了,他放開她的臉,沒說話,也沒多看她一眼。
他站起身,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了。
留下饒束坐在座位上,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噴嚏。
絕對是被他嚇的,她認為絕對是這樣!
下午,酒店雙人間套房。
張修掛著耳麥玩了一會兒遊戲,直到手指有點抖了,他才取下耳麥,開始看工作郵件。
空間裡忽而響起翻書頁的細微聲音,他放在觸控板上的指尖停頓了。
側轉身去看寫字臺,果然看見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複習功課…
強。
方才他玩遊戲那會兒,她還卷著被子在午休,現在一醒來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她的好學生日常了。
然而張修並沒有那種帶壞好孩子的負罪感。因為,很明顯的,饒束也是一個擁有強大個人原則的人,不會輕易被旁人影響。
他偶爾會在她身上發現一種根深蒂固的執拗性,但他現在還沒看透那到底是關於什麼的。
對於還沒看透的東西,張修向來保持客觀態度。
聽見了凳子被推開的聲音,她好像起身離開寫字臺了。他悄無聲息地轉回來面對電腦。
洗手間的門被關上了,他又轉回去看了一眼,確定她的確進了洗手間。
張修也站起身,去吧臺倒水,經過寫字臺時,不經意地瞥一眼攤開在那上面的課本。
《大學語文》…
…真的強。
這種書到底有哪裡值得複習的?她竟然能看得那麼認真?
眼看著玻璃杯被清水注滿的時候,他在想,中國的大學專業類別裡,哪個是跟金融專業擁有最多共同點的呢?哪個專業能讓他跟她的共同話題多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