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正門再一次落鎖,照樣是“吧嗒”一聲。
好單調的聲響,分隔兩個世界。
轉身,往後,張修靠著門垂下眼瞼,手指敲啊敲,從尾指,到食指,輪回反複,節奏自控。
誰墜,誰疼,誰拉誰墊背;
誰的鐘錶停在零點,誰永遠都等不到天亮。
“他們說的那個丁先生……”有人在他耳邊小聲確認,“是不是就是,被我們鎖在家樂福停車場裡面的那個男人呀?”
“嗯。我鎖的,不是‘我們’。”
“唉,算起來我也有份……”她的聲音很清脆,就像,樹枝猛然折斷的那種聲響。
好聽,背後卻悲哀。
她又在問:“他是你的助理嗎?我聽到你之前稱呼他‘丁助理’。”
他沒說話,腦袋抵著門側了個角度,看地板。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那個,我記得……”她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題層出不窮,“就那,海·洛因,是被監管得最嚴的毒·品之一,他怎麼會,你……”
話斷在這裡,沉默佔領了空間,反而有一種不言而喻的氛圍。
好似心照不宣,更似昭然若揭。
張修將她的一切心理活動聽在耳裡,但卻懶得費力氣說話。
饒束皺了眉,用拇指指甲掐自己的食指指腹,動動唇,小聲問:“是你把那個毒……藏在他身上的?”
“不,”他用一種逗小孩的語氣說,“是警察叔叔藏的。”
“……”
饒束也用一種小孩子看陌生人的目光,站在玄關處重新打量他。
少年長身玉立,靠著門的姿態卻偏偏透出某種頹廢的氣質。
彷彿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毀掉自己。
這種姿態,饒束再熟悉不過了。可有朝一日恍然在旁人身上看見,卻又多了幾分心驚肉跳的滋味。
三歲張修的世界她不太懂。複雜,黑暗,危險,偽裝,變幻莫測,這樣的世界,此前她從未接觸過。
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是不是總在某些瞬間産生苗頭的?比如這個瞬間。
曾有人說過,饒束特別懂得如何侵佔人心。雖然,被她侵佔過的那些心髒,最後都沒什麼好下場。重則碎,輕則傷。
可是竟然也有這麼一次,她想要小心翼翼地……開始一段開始。
一段,不那麼輕易破碎的開始。
“你,”饒束往他那邊走了兩步,低下頭清了清嗓子,“我在想啊……”
“在想我是個壞人?”張修打斷她的話,唇角弧度涼薄。
“沒有啊。”大概是被他的反問句給問懵了,她睜著單眼皮的大眼睛眨了眨,看著有點呆,有點可愛。
歪了歪腦袋,換成左邊的額角抵在門上,這個角度就能看到她。但他的身體卻一動不動,仍舊懶懶地靠著門。
“為什麼會那樣猜?難道我看起來就是那種專門做壞事的人?”他問。
這是預設了?饒束仰著頭看他,內心在短時間內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山崩。
但最終也只是往前再走了一小步,笑著說:“其實我倒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像個病人。”
“哦。這樣嗎?”他輕聲笑了一下。
“是啊,你的臉色好差,”饒束追問,“你是哪裡生病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