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苦的滋味浸了滿嘴,張妮妮摸出床頭櫃裡的火摺子就點燃了蠟燭。
暈黃的光芒映照出了一張冷若冰霜卻美若天仙的臉,不見絲毫夢裡的無助和脆弱。
這是師父“死”去的第三天,她已經連著做了三天同樣的噩夢。
然而這不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噩夢,而是她曾經經歷過的真實,那年她六歲。
她本以為經過這十幾年勤奮刻苦的學習,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卻沒有想到當師父“死”後,六歲那年深夜的經歷會在夢裡重演。
她知道,那年經歷的恐懼和絕望已經像烙鐵一樣烙在了心底深處,所以當師父,她心底依賴的保護殼“死”後,那年的恐懼和絕望就囂張的翻湧了上來。
張妮妮攤開手掌,望著手心裡她親手刺上去的暴雷符,朱唇銜滿冰冷至極的笑。
她現在已經是一位有名的法師了,伏妖捉鬼無數,她玄法精深,六年那年的無助和恐懼再也不會重演。
如果還有人膽敢侵犯她,她雙拳裡緊攥的暴雷符會把那個畜生轟成肉渣!
風和雨不知什麼時候就停了,窗外黑暗褪去,光亮浸染碧紗。
張妮妮穿戴完畢就推門走了出去,站在廊簷下,入目所見庭院中一片蕭索,白色幔帳搖搖欲墜,一半已經被雨水打濕,落紅似血枯萎混合著幾片下人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黃紙錢。
師母因腦疾去世,師父也在同一天含笑而終,可她知道師父沒有死,因為她看見與師母合葬的那個師父只是衣冠幻影。師父早已不是人,而是做了鬼差。
既是鬼差,其實師父早在那年降服在京城掀起血祭大陣的大魔時就已經“死”了。
漸漸的,榮禧院的丫頭僕婦們蘇醒了,庭院中有了人氣。有丫頭上前來服侍,張妮妮淡漠著一張臉讓她進屋收拾那些嘔吐物,她在這個家裡被當成小姐服侍已多年,並不覺羞恥。
“師姐。”
張妮妮回頭望一眼,道:“我要離開天師府,你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跟我走?”
阿福依舊是白胖討喜的樣子,現如今越發有彌勒佛的形容了,便道:“自然跟著師姐,這是師父臨終前的遺命,師姐還想反悔不成?”
張妮妮冷冷盯了他一眼,“那你還等什麼,還不快去收拾東西。”
“是。”阿福笑眯眯望著張妮妮,“師姐,這輩子你都休想撇開阿福哦,阿福跟定你了。”
張妮妮白他一眼,此刻倒顯出三分的煙火氣來。
從下人那裡聽聞張妮妮要走,賈麒麟匆匆趕來,“師姐,如何要走,可是下人有輕慢之處?”
望著眉眼間有三分師父模樣的賈麒麟,張妮妮垂下眼簾冷聲道:“無輪回邪教至今還有殘餘勢力在各處作孽,我要去收拾,我是法師,這本是我的職責。”
賈麒麟道:“師姐不是已經幫著朝廷訓練出了一支伏魔軍了嗎,那無輪回邪教自有伏魔軍去收拾,師姐難道還不放心自己訓練出來的戰士嗎?”
張妮妮冷淡的道:“我出去自有我出去的理由,還要你同意不成。”
話落,握緊賈璉生前替她專門削刻的萬年桃木劍就往前走去。
這時阿福也追在了她屁股後頭,回身朝賈麒麟擺手。
“師姐,逢年過節記得回來,這裡就是你的家。”
張妮妮頭也不回,極淡極輕的“嗯”了一聲。
忽的想起什麼賈麒麟小跑著上前攔住張妮妮的去路,從袖子裡掏出一封通道:“師姐既然出門歷練,不若先去幫魏老大人一個忙,魏老大人也是父親生前一個老朋友了。”
張妮妮接過通道:“知道了。”
張妮妮抬頭看一眼賈麒麟道:“你自己是個什麼情況不用我再贅述,出門就帶上陶大寶那老頭,我可不想某一天收到你的心被惡鬼掏走的噩耗。身為天師之子,反被惡鬼掏了心,會讓師父蒙羞。”
賈麒麟剎那笑起來,桃花眸裡歡喜無限,重重的點頭“嗯”了一聲。
張妮妮昂起頭,大步就往前走。
賈麒麟望著張妮妮的後背道:“師姐,記得回來看我。”
張妮妮沒好氣的一揮手,“囉嗦。阿福,走了。”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