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 生死離,為求真兇入深宮;
山一重, 水一重, 相見終有時, 來世結鴛盟。
賈璉回到了家中,躺在廊簷下的搖椅上, 好半響才緩過來。
原來也有人的愛情,是至死不渝, 深情如許。
“你可是累極了?”王熙鳳走來,把手輕輕搭在賈璉的肩膀上。
賈璉閉著眼覆上她的手背,笑道:“是有些。明兒晨請時知會老太太一聲,宮中有些變故, 逢二六入宮時告訴賢德妃一聲, 閉宮保平安。”
王熙鳳笑道:“你既是這樣說的,我便知這變故並不如何嚴重,可對?”
賈璉笑道:“是啊。永安帝是個清明心善, 心胸廣闊的,忠孝王是個公正鐵面心裡有黎民百姓的,有這二位在,任誰有什麼野心都掀不起大風浪來。我已是瞧過了, 除了忠孝王有些真龍之相,別的皇子王爺都不成氣候。”
王熙鳳急忙環顧四周, 見下人們都站的遠遠的才又安靜聽賈璉說話。
“你放心,我早已都打發了。”賈璉握緊王熙鳳的手, 拉著她坐在自己懷裡。
彼時,夜色已上來了,燈火雖明,卻也不算大天白日,有些羞怯的王熙鳳不捨得離開,就順從的偎到了賈璉懷裡。
“不過還有一條茍延殘喘的老龍罷了,權利慾太強了,不是什麼好事。以往我隨手蔔算時,尚有迷霧遮蔽天機,而今卻出現了變故。”
“這變故是好還是壞呢?”王熙鳳輕聲問,以手指輕描賈璉如畫的眉眼。
這人,越發讓她著迷了。
“好的。”賈璉笑道:“有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味。這條老紅龍年輕時積攢下不少功績,帝氣加身,哪怕他做了惡,死後依舊會因這些功績投入富貴權勢之家,而今我算來,呵,等著看吧。”
王熙鳳沒有追問,只是痴痴的望著賈璉的容顏,心早已迷醉了。
“而今又如何?”王熙鳳笑問。
“那條老龍,真的算是個好皇帝。”
王熙鳳已聽出賈璉嘴裡的“老龍”是誰了,卻也不戳破,而是安靜的聽著,聽入耳中,爛在心裡。
“帝王命,三分天註定,七分憑本事,做了帝王,治理國家,使百姓安居樂業,也是能聚斂功德的。”
王熙鳳有些糊塗了,“依你這樣說,究竟帝王命是生來就註定的呢,還是憑自己本事得來的?”
賈璉睜開眼,臉上的笑意收斂,怔怔望著頭頂的燈籠出神,片刻後才道:“氣運這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心性堅毅者也能搶走天命之子的氣運,天機複雜,我亦只窺見一二罷了。”
王熙鳳聽的越發糊塗了,“既是天命之子又怎會改變呢?”
賈璉搖頭不語。
半響才又開口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為變數,萬事萬物都有一線生機,便是天命之子也不是絕對的,世間沒有什麼是絕對的。”
王熙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再問。
“差點忘了,忠信王押在咱們府上那個老乞丐在何處,置備一桌酒席我要宴請他。”
“那老東西,你給他臉做什麼,一身膿包,十裡外都能聞到臭氣,沒得髒了咱們的榮禧院。我已聽說了,他在門口拿長了毛的饅頭砸你呢,你還說他滿身膿包是天罰所致,這樣的惡人還給他吃什麼宴席,沒亂棍打死就是咱們家慈悲了。”王熙鳳憤憤道。
賈璉笑著一拍她的屁股,“快去。”
王熙鳳嬌哼了一聲,扭臀便走。
“別小氣,用一等的席面。義忠親王送來的大閘蟹可還有?若有就蒸上幾只。”
“知道了我的爺。”
為了最好的服務主子們,飲食部是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值班的,一聽是賈璉要一等的席面,早已睡下的總廚秦顯都驚動了,連忙爬起來捅開爐洞,叫來徒弟們,熱火朝天的弄起來。
半個時辰後,國師府飲食部規定的一等席面就做好了,擺上了八仙桌。
秋風習習,月色如水,賈璉就在涼亭裡招待了老乞丐。
“您就是當日算出仁懿太子是真龍天子,雲氏長思為真凰之命的神運算元老先生吧。”
老乞丐被賈府的下人拾掇了一頓,如今瞧來雖依舊癩頭淌膿,卻幹淨不少,至少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被紮了起來,能清楚的看見他的一雙眼睛了。
那是一雙陰陽眼,一白一黑,分外恐怖。
賈璉卻知,有此一雙眼睛的人,在蔔算方面比他還要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