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家事畢, 魏文羨依律,把從賴家查抄出來的財物並地契都送到了賈璉手上。
賴家除了賴尚榮都是榮國府的奴才, 連奴才都是榮國府的私財, 更何況奴才的私財了。
再者說從一個奴才家裡搜羅出了十五萬兩銀子,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信,這些銀子哪裡來的?必定是從榮國府裡貪來的。
即便不是也是了, 魏文羨雖一身正氣卻也很懂做人的道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賈璉。
不幾日, 戴權公公乘轎,打傘鳴鑼擺了全副皇家儀仗送了一塊赤金九龍青地大匾來,當中是鬥大的“國師府”三字,後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 書賜神相國師賈璉”, 末尾蓋著“萬幾宸翰之寶”的皇帝寶印,除了三個大字不同,其他竟與榮禧匾一模一樣。
賈璉見了哭笑不得, 心裡想道:難為上頭兩個聖上有心,大抵在他們心裡恢複先輩榮光比什麼都光耀吧,故此送了差不多的金匾來?又或者一品金匾是制式的,除了當中的大字不同其他部分都一樣?
彼時賈赦、賈政也都在門口迎接, 親眼看著戴權指揮禦前侍衛摘下了榮國府匾換上了這塊國師府金匾。
賈赦高興的幾不曾跳起來,賈政撫須面帶微笑連連點頭。
究竟這裡是他們長大的地方, 他們是最不願眼睜睜看著這裡被官府收回的,那代表著子孫不肖, 家族落魄。
賈璉拱手請戴權裡面吃茶,戴權笑著推了,恭賀了幾句便領著人告辭而去。
老太太在裡頭得了訊息,再也顧不得什麼,由金鴛鴦等丫頭們攙扶著親自走了出來看,看著看著兩眼裡就流出了淚來,站了好一會兒才拉著賈璉的手進去了。
問及是否要請親朋開大宴,老人家喜滋滋的搖頭,說:咱們府上出了金鐘郡主時開那一次就夠了,那是起勢,是告知眾人榮國府又起來了,而這一次榮國府,不,國師府已經矗立在那裡,在那個高度上,誰一抬頭都能看見,這時候就要低調行事了,不能給人得勢便囂張的印象,那是小門小戶突然暴富才有的,實不可取。咱們賈家到了你們這一代勉強稱得上鐘鳴鼎食之家,書香翰墨之族了,咱們家是有底蘊的,便要做出符合身份的事情來。
賈璉聽罷,含笑拱手以表受教。
相處久了,他越發覺得老人家十分有智慧。
但究竟這是一件喜事,便議定了閤家歡樂請個男女戲班子來開小宴。
在吃喝玩樂上賈珍是個行家便薦了近日在京都頗有名氣的吉祥戲班,聽聞他家的當家花旦梅花雪唱《白蛇記》極好,《白蛇記》女眷們都喜歡聽。賈珍便把京中諸多戲班子和當家花旦的名兒彙成單子遞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聽著梅花雪這個名兒雅緻就勾畫了這一個。
是日,請了薛姨媽和寶釵來,女眷們聚在榮慶院花廳裡聽戲吃酒,閑說玩笑,男人們便在穿堂這邊玩樂起來。
蓉薔愛鬧,一個捧鏨銀梅花自斟壺,一個手拿鏨銀梅花小酒盅走至賈璉跟前就嬉笑著要灌酒,賈璉怎能讓他們如願,一人腦袋上貼了一張符便搖著扇子笑盈盈的看戲。
眾人一見蓉薔二人的“慘狀”都歇了心思,搖搖舉杯恭賀便罷了。
這時戲臺上正在唱《白蛇記》選段,便見一個一身青色戲服的花旦唱道:“但願得我姑爺愛定情堅,倘若是賢姐姐再受欺騙,這三尺青鋒劍誓報仇怨!”
許仙:“青姐但把心頭展,許仙永不負嬋娟。”
白素貞:“難得是患難中一家重見,學燕兒銜泥土重整家園。小青妹攙扶我清波門轉,猛回頭避雨處風景依然。”
“我瞧唱白蛇那個身段玲瓏,唱腔清美婉轉餘音繞梁,天然一股風流韻味,唱青蛇那個眉眼間英氣勃勃,唱腔清亮幹脆,身材修長,都不錯,哪個是梅花雪?”
賈珍笑道:“我也不知,一會兒叫下來問問,讓陪咱們兄弟吃酒。”
賈璉一下就懂了賈珍的話外之意笑道:“珍大哥還像以前那麼玩嗎?”
賈珍忙道:“可不敢了,你又不是不知義忠親王好了,我怎麼還敢胡來。再者,秦氏是個好的,她每柔聲細語的勸我我也都能聽得進去,她嫁我已是委屈了,我哪還敢再委屈了她一絲半點,這條命還想不想要了。”
這就是作為女人有靠山的好處了,賈璉笑而不語。
賈珍方才說禿嚕嘴了便覺訕訕的,望著臺上那兩個姿妍美好的花旦便覺索然無味起來。
坐在後面一排的薛蟠卻看的心花怒放,一連串的賞弄的賈璉回頭笑望,“你又看到眼裡去了?”
薛蟠嘿嘿笑,抹了一把嘴,“大哥,這唱腔這身段都是極好的。”
坐在薛蟠手邊空椅子上的馮淵望著臺上唱唸做打扮白素貞的旦角整個鬼都痴呆了。
賈璉看了馮淵一眼又看向了戲臺。
白蛇唱完,換了別的角上臺,穿著白素貞戲服的梅花雪就施施然從後臺走了出來,對著坐在主位上的賈璉就盈盈下拜,嘴甜如蜜,“恭喜國師老爺賀喜國師老爺,祝國師老爺年年有今日,月月有今朝,聖寵不衰,富貴吉祥,萬事如意。”
“借你吉言。”
濃墨重彩把他的臉描畫的精緻漂亮,卻也遮掩了他真正的面相,然而既然引起了馮淵的痴呆狀,這人莫非就是那個殺人取財逃遁了的情奴?
“奴奴敬國師老爺一杯。”
“你只敬國師老爺嗎?”薛蟠腆著臉湊上來,大狗子一樣圍著梅花雪轉圈。
“我手裡的酒難道就是菩薩娘娘玉淨瓶裡的楊枝甘露不成?”梅花雪眼波流轉就飛了薛蟠一個情意綿綿的眼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