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之後, 賈璉又去見了賈赦,父子倆說了些話, 親戚家又都派了婆子媽媽來慰問, 老太太睡了一覺精神正好便一一見了, 說了些家常裡道的客套話敷衍了過去。
又有許多家得知賈璉平安回府了,便遣派管家送了拜帖過來, 或有想登門拜訪的,或有邀約在外面酒樓相見的, 或有家中正巧有紅白事來告知的,其目的不外乎試探賈璉本事的真假和深淺罷了,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這一日便這樣忙忙碌碌的過去了,到了晚間, 王熙鳳深覺疲倦便早早上了床安歇, 賈璉畫了幾張符,指點了小徒弟張妮妮幾句便也歇下了。
深夜,起了風, 吹的窗外樹葉嘩嘩響。
月正當空,銀輝遍地,守門的婆子吃了酒,坐在凳子上靠牆窩著, 鼾聲如雷,嘴角流涎。
黑暗中不知從何處起來了鼓點聲, 也許是花木叢裡,也許是池塘碧水裡, 又或許是假山洞子裡,起初輕輕的,像是蚊子在耳邊嗡嗡的,不注意時根本聽不到,慢慢的,鼓聲便大了起來。
從花園開始蔓延,像霧靄又像瘟疫,婆子的鼾聲依舊如雷,她像是聾了,在花園裡住的其他媳婦婆子也沒有聽見,兀自沉睡。
直至鼓聲爬到了榮禧堂東邊院子的抱廈裡,原本安睡的探春、惜春閉著眼睛就坐了起來,她們像是忽然得了夢遊症,眼睛雖閉著卻無誤的繞開了擋路的桌椅繡墩,繞開了睡在外間榻上的丫頭,輕輕開啟門,邁過門檻就走了出去。
大老爺那邊的迎春,老太太跨院裡住著的寶玉都是如此。
賈璉猛然睜開眼,掀開被子就下了床,沒顧得上披衣,拿上掛在牆上的佩劍就要走。
“這樣晚了你去哪兒?”王熙鳳迷迷糊糊的翹起頭問。
“有鼓聲我出去瞧瞧。”
“什麼鼓聲,我怎麼沒有聽見,吩咐丫頭去查問就是了。”
不一會兒賈璉從東裡間把芃姐兒和苒姐兒一起抱了過來塞到王熙鳳的被窩裡,“不管什麼動靜你都不要出去。苒姐兒,守好她們。”
“咕咕。”
平兒就睡在外間榻上,聽著動靜早披衣進來了,“二爺,怎麼了?”
“鎖好院門,待在屋裡不要出去。”
一囑咐完賈璉就疾步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從榮禧堂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伴著軍刀朝天一砍的破空聲。
晚上榮禧堂是沒有主子居住的,但耳房裡住著看守的丫頭嬤嬤,最先驚動的就是她們。
“這還了得,榮禧堂的匾額摔壞了。”提著燈籠出來檢視的嬤嬤嘀咕道:“好端端的,怎麼就摔下來了。”
“動靜不小,這事得立刻稟給二太太知道。”一個丫頭道。
實際上,賈璉看到了守護榮國府的最後一點開國功德徹底消散了,而榮國府的主子們也在同一時刻恍惚聽到了軍刀的悲鳴聲。
“鴛鴦,掌燈!”老太太捂著狂跳不停的心窩厲聲吩咐。
賈赦從床榻上滾了下來,老臉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老爺,您怎麼掉床下去了。”侍妾坐在錦被裡取笑。
“滾!”
賈政今夜是在趙姨娘房裡歇下的,他做了個噩夢,夢裡夢見祖宗賈源舉起陪伴了自己一生的佩刀要砍殺他,他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老爺可是要小解?”趙姨娘一邊問著一邊就要披衣下床去給他端尿壺。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敲擊聲,“傳老太太的話,請二老爺榮慶堂說話。”
賈政心裡慌亂,急忙道:“快服侍我更衣。”
隨著那一聲悲鳴落地,夢遊走出屋門的三春並年紀小的丫頭們都醒了過來,當她們發現自己穿著睡覺的衣裳站在院子裡挨風吹時都嚇的渾身冒冷汗。
就在她們嘰嘰喳喳慌亂無措的時候,老太太屋裡的丫頭來了,傳話讓都去榮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