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秦可卿, 自她嫁給賈珍以來備受寵愛,原本會芳園中栽的是梅花, 只因秦可卿喜海棠賈珍便把長了許多年古勁蒼虯的梅樹都給拔了, 重新種滿了垂絲海棠。
這日天光明媚, 曉風和柔,秦可卿稟了尤氏便下帖子請了榮府女眷、薛姨媽母女並尤氏孃家的人過來賞花。
王熙鳳原本是告罪了不來的, 只因近日她的玉容堂有了起色,陸續來了許多貴婦人, 還有回頭客,她正滿心的壯志想做起一番事業來呢,實在不捨得離了那個讓她施展八面玲瓏手段的舞臺。
還是秦可卿親自又去請了一回才來的,也說好了她是不能陪到底的, 略喝杯酒便得走。
“我的璉二奶奶你可來了就等你了。”遠遠的秦可卿就笑著迎了上去。
王熙鳳笑著握住秦可卿的手, “我先去給老太太她們問個好,然後咱們再說話。”
秦可卿笑點頭,簇擁著她穿花拂葉慢慢走向海棠花中心的水榭。
“老太太, 太太,二太太,珍大嫂子,姐妹們, 我來晚了。”
“一聽見這個嗓門我便知是那個南省破落戶鳳辣子來了。”老太太笑著和王夫人尤氏她們打趣。
“既知來晚了,那便罰酒。”尤氏笑著起身, 把王熙鳳拉過來按著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盅酒就往王熙鳳嘴邊送。
“我認罰。”王熙鳳笑著, 就著尤氏的手一口幹了。
尤氏仍不放過,一邊說笑一邊就把烏銀海棠自斟壺夠到了手裡,王熙鳳見狀忙忙的站起來躲開了,笑道:“好一個大嫂子,這是要灌死我不成,你可仔細別落到我手裡。”
說完轉身就走到老太太身邊請安行禮,笑道:“老祖宗,半日不見如隔三秋,鳳丫頭想死您了,您想我不曾?”
“一點不想。”老太太故意努嘴。
邢夫人在下邊道:“璉兒媳婦,你不要鎮日只知在外頭逛,也要記得服侍長輩,我不是你心裡的正經人,老太太難道還不是你正經祖婆婆嗎?”
一霎王熙鳳氣的了不得。
“你若要鳳丫頭服侍你你便說是自己的意思,當著我的面拿我紮筏子,這也是你做兒媳婦的。”老太太面上笑容不該,眼神卻淡淡的瞥向了邢夫人。
邢夫人連忙站起來垂頭不敢支吾。
王熙鳳感激老太太替自己出了氣便笑著上前斟酒,“老太太,您哪日得空去玉容堂散悶子我還給您做臉,今兒理國公兒媳婦去我那裡還替理國公老夫人問您好呢,讓您閑了便帶著家裡姑娘們去逛逛。”
老太太把邢夫人晾在那裡轉頭就和王熙鳳說話,笑道:“當年咱們四王八公……”
不知想到什麼老人家臉上的笑收斂了,嘆了口氣道:“現如今男人們都死了,只剩我們這些孤兒寡母,子孫裡頭成器的沒有幾個,我也許久沒出門了,也不知那些老嫂子都還康泰嗎?”
王熙鳳忙哄道:“聽柳太太說起來,她家現在是她的嫡長子柳芳襲了一等子在外頂門立戶。”
老太太道:“淪落的還不如咱家呢,再降一次爵還不知怎樣,也不過是理國公柳彪打下的底子厚實罷了,再有咱們四王八公同氣連枝,還有你二叔在外撐著,皇親國戚的北靜王府的舊情分,維持個面子罷了,內囊大抵也上來了。”
王熙鳳道:“也不盡然,聽她話裡的意思,柳芳領了禦前行走的職,年底有望升三品的禦前侍衛呢,我想著這可是個實實在在的好去處,能見皇上,將來的前途大著呢。”
老太太動容,眼皮抽動了一下,“當真?”
“不敢哄騙您,這是柳太太得意時親口說的,當時還有神武將軍馮夫人在呢。”
老太太坐直身子,雙眼放精光,“看來,我果真是故步自封了。”
王夫人眼中同樣精光閃閃,她溫和的笑道:“鳳哥,這些日子都還有什麼人去你那裡做臉?”
“年前我送了禮的人家都來了,都誇我們玉容堂的玉容膏好用呢。”王熙鳳得意的道。
尤氏拎著酒壺上前一把抓住王熙鳳的手腕子,“瞧把你得意的,快過來坐下我們罰你酒。”
王熙鳳笑著拂開尤氏,“不能再喝了,景田侯的孫媳婦下了帖子給我說午後要過來,我還要趕著過去招呼呢。”
“你去吧。”老太太笑道。
“還是老太太疼我。”王熙鳳笑著把尤氏推搡到椅子上坐下,手腳麻利的灌了她一盅酒,“來吧,你也喝一杯。”
壓制完了尤氏,王熙鳳便笑著和秦可卿走了。
尤氏被弄了滿臉的酒水氣的笑罵:“真真是個潑辣貨,一點虧不肯吃,我看她能得意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