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代儒睡的這一覺甚悠長, 他還做了個夢,夢裡長篇大論的把一頭紅毛狐貍給訓斥了, 醒來時只模糊記得一句“我必斷你香火!”。
似是那頭紅毛狐貍齜牙咧嘴吼叫出來的, 他心中隱隱覺得不祥。
抬頭一看, 見空堂寂靜,他一時怔愣, 隨後心上便湧上一把火來。
“反了反了,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我還教什麼書。”
話落就匆匆往外走去,這個時候賈政也該放衙了。
於是賈璉便在跑馬場上見到了怒氣洶洶而來的賈政和板著一張老臉的賈代儒。
賈政卻不知今日之事是老太太首肯的,賈代儒更不知,兩人本是興師問罪而來, 反而被老太太叫到了跟前。
“你們來的正好, 也好生瞧瞧咱們賈家的兒郎們,往常瞧著個個是軟腳蝦,沒骨頭似的, 如今在球場上跑起來倒也有幾分男子漢的模樣了。”老太太高興的道。
賈政見老太太如此高興,到了嘴邊的話就嚥了回去,換了和緩一些的說法,道:“老太太, 他們來此蹴鞠是集體逃了課的,這事您可知道?”
老太太愕然, 看向身邊從容微笑的賈璉,“璉兒你怎麼說?”
賈璉笑道:“這要問叔爺爺了, 怎麼他們集體逃課叔爺爺竟一點不知道嗎?我見蓉兒他們一塊過來還當是叔爺爺允許的呢。”
賈代儒的臉頓時紅了青,青了紅,惱羞成怒道:“我是教了他們半篇論語的,下半截課就讓他們抄寫十遍,我不過打了個盹罷了,一睜眼才知道人都沒了。”
不等別人說什麼他又對老太太道:“老嫂子,我還比你大上兩三歲呢,咱們這個歲數的人精力不濟,你也該深有體會才是。”
老太太忙道:“是這個理,都是他們不好,我還當他們把我的話傳給你了呢,今兒這事是我答應了璉兒的。”
為了賈代儒的臉面老太太轉頭就訓賈璉,“你也可惡,怎麼沒親自去給蓉兒他們請一日的假,瞧把你叔爺爺急的,還不快賠不是。”
賈璉笑著一拱手,“是侄孫兒一時疏忽,叔爺爺莫要生惱。”
賈代儒冷哼一聲,道:“今兒他請假,明兒他請假,還讀什麼書,所幸把族學一關都別讀了,在家吃酒耍樂豈不暢快!”
賈政忙安撫道:“豈能由著他們的性子胡鬧,還得您老人家教導著才能成材。”
“我看未必,都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放在眼裡了,我還有什麼臉面再教他們,所幸你們另請高明。”賈代儒一甩袖子側身站到了一邊。
賈政連忙去賠不是,又呵斥賈璉道:“去把那些孽障都叫過來磕頭。”
賈璉笑道:“老太太,我看叔爺爺說的很有道理,不如就把族學關上一陣子吧,等整頓好了再重開,您看如何?”
賈璉沒避諱賈代儒,賈代儒聽的清清楚楚,頓時身軀挺直豎起耳朵聽老太太的答複。
老太太笑道:“你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若是好便聽你的,若是不好就打你一頓。”
“第一,正如叔爺爺所說他上了年紀時常精神不濟在課堂上打盹也不是常法兒……”
賈代儒聽著,老臉漲紅,心中有愧便沒好意思開口。
賈璉故意停頓了一下見賈代儒沒發難就接著道:“是該請個年輕些的舉人秀才等幫襯叔爺一把了。第二,族學的規矩也該改改了,不能隨便什麼阿狗阿貓都能進來白吃飯混日子,族學畢竟是培養一族人才的地方,重點還在讀書上,不若規定每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年底總考,成績不佳者讓其長輩領回去,前十名有獎賞,比如第一名獎勵五十兩銀子,第二名獎四十,第三名獎三十,以此類推下去,前三名再額外獎賞春夏秋冬四季衣裳一套,老太太您覺得我這個主意如何?”
老太太一雙笑眼把賈璉打量了片刻,然後就點頭,“極好。”
“老六,你都聽見了吧,便應了你,把族學關上一陣子,等整頓好了,立下了新規矩再請你回來,你看如何?”老太太笑眯眯的問。
賈代儒沒曾想自己只是擺擺塾師的架子罷了就真的被罷黜了,一時下不來臺,面上忽紅忽青。
“不過看我老了卸磨殺驢罷了,如此,隨你們處置!”
撂下這樣一句狠話抬腿就匆匆去了。
“族叔慢走,切莫誤會……”賈政忙忙的就要追上去解釋。
“政兒回來,有話告訴你。”老太太淡著臉道。
這時賈璉也揚聲喊了一聲,“叔爺且慢,我告訴你一句話,方才觀你面相,你有絕戶之災,僅剩的那根獨苗要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