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朝陽落在屋脊上,天色尚早,偶有清風吹拂,氣溫不冷不熱。
小院子裡擺出了五張黃花梨木茶幾,每個茶幾上放著一張作畫用的大宣紙,一碗漿糊。
來面試的奴僕已經排成三行站好了,第一行是丫頭們,第二行是媳婦子,第三行是男僕和小廝。
賈璉站在前頭,手裡把玩著一柄竹骨蘭花扇,桃花眼帶笑,風流瀲灩。
“都瞧見這五張茶幾了吧,上頭的東西都看清了嗎?”
下頭稀稀拉拉的應和“看清了”。
“東西是我親眼看著你準備的,你知道二爺要我們做什麼嗎?”豐兒偷偷扯平兒的袖子。
平兒搖頭,低聲道:“看著吧,二爺也不知是個什麼想頭。”
“我要求你們用茶幾上的東西造出一座紙屋來,誰造的最高最結實誰就是贏家,我賞二兩銀子。”
底下的奴僕們原本是蔫噠噠的,畢竟裡頭還有不情願來的,只因是王熙鳳的陪嫁不得不來罷了,如今聽著有銀子拿倏忽精神抖擻起來,都想著依葫蘆畫瓢,弄紙屋有什麼難的。
圍在院子門口看熱鬧的奴僕也聽見了,瞅著人不注意一呼啦鑽了進來,綴在了第三行後頭,賈璉裝作沒看見,坐在交椅上的王熙鳳冷哼了一聲,這樣的人她狠看不上。
“二爺,人這樣多,準備的東西不夠用啊,這又是怎麼個章程?”
賈璉看向站在第三行右邊排第一開口說話的男僕,見他長著一張四方臉,濃眉大眼,就認出了這是他的奶兄弟趙天梁,因笑道:“夠用了,你們分成五組來做就可,現在就可以開始了,直至涼亭裡那支香燒到底為結束。”
話落賈璉走向涼亭裡坐著。
隨著這一聲落地,奴僕們有一瞬的安靜,相互擠眉弄眼,交頭接耳,然後下意識看向平兒,只因她是賈璉王熙鳳最倚仗的大丫頭。
賈璉笑道:“玩這個遊戲沒有大小,你們都是一樣的。”
話音才罷,綴在第三行後頭的後來者就往前沖,也不管撞不撞人。
幾乎是一瞬間都行動了起來,紛紛搶佔茶幾,伸手搶奪。
有兩桌發出了“嘶啦”聲,宣紙被撕成了數片,頓時相互罵起來。
這個罵:“小狗操的!”
那個罵:“下作黃子剩王八。”
還有的擼袖子就要打架。
平素貼身服侍主子的丫頭們原比那些媳婦子男僕小廝嬌貴些,乍然見這樣混賬粗魯的場面都撂開手躲在了一邊,滿眼鄙夷。
豐兒垂手冷笑道:“一個個都跟搶著投胎似的,不過二兩銀子也值當?我不要了,由得你們去。”
另一邊已經有人動上手了,卻是周瑞的幹兒子何三和趙天梁的弟弟趙天棟。
“小狗操的,你一個二房的來我們大房佔什麼便宜,滾一邊去吧!”趙天棟生的魁梧,平素喜歡練拳腳,猛推了何三一把就給摔了出去。
何三無賴所幸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哀嚎,“打死人了,大房璉二爺的奶兄弟欺負人了,幹爹你快來啊,你幹兒子快被趙天棟這個臭癟三打死了。”
王熙鳳眉目一擰站起來呵斥,“沒眼睛的下作東西,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混賴,王興王信出來給我把他攆出去。原就是個跟紅頂白佔便宜沒夠的東西,二爺不和你計較,我眼裡卻揉不得沙子。”
這個何三就是後頭聽了有銀子拿才來的。
王信王興一聽也顧不得搶宣紙了,忙忙的跑過來抬頭抬腳合力扔了出去。
“把門也給我關上,我的熱鬧也是你們能看的,滾!”
賈璉笑看王熙鳳耍威風也不吱聲,只欣賞她的意氣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