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上線
【市醫院】
左肩胛骨中段,左胸第二根肋骨下是心髒。
很多時候人都因為心理作用搖擺不定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俗稱自己嚇唬自己。劇烈的痛覺,極度的驚恐……猝不及防地遭遇那些時甚至會讓大腦宕機,連拔腿逃跑的腿腳都不受控制。
疼痛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嚴重影響行為舉止的。這是人類的共性——若是連鑽心的疼痛也不能被打動,那這樣的人得麻木到何種程度啊。
羅夏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是個很怕痛的人。
但他好像天生便再痛也哭不出來,總能第一時間冷靜地去尋找解決辦法。
哪怕是幾歲的時候踩到一塊玻璃片,趕過來的小朋友看到他血流如注的腳都嚇哭了,羅夏卻讓小朋友不要哭,去自己家幫他找大人來。然後自己扯了紅領巾按住傷口暫時止血。
為何不哭?羅夏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比別的小孩更早知道哭了也沒用——不,羅夏否定地說,自己就是天生不會哭。
可羅夏問自己,果真不害怕麼?心中自然是害怕的。但他似乎自幼便覺得自己身上擔著一種重擔,是天賦異稟讓他不得不站出來——或是這該死的無私的性子。
羅夏閉著眼睛,稍稍一使勁想要坐起來,霎時感到左邊肩膀上鎖骨下傳來一陣疼痛。
就像已經如他剛所想的麻木過一樣,羅夏對肩上的痛熟視無睹。甚至加了把勁,還是無力坐起來,反而疼痛更甚了。
羅夏緩緩睜開眼睛,用最大的力氣扭過頭去,看著趴在自己床邊的高亞寧。
高亞寧的手搭在病床邊,離羅夏插著留置針的手只有一寸,卻沒有碰到他。
她埋著頭,短發上沾了一絲柳絮。黑暗的病房裡,羅夏想抬手替姐姐拂去,卻發覺連動一下手臂都幾乎要耗盡他的所有力氣。
今夕何夕?想到那晚上爆炸的越野車,密林裡鑽出的朝自己開槍的人影……羅夏感到虛幻地頭痛起來。
這種痛便和肩上中槍産生的實打實的疼痛不同,不如說是一種痛苦。是感受,是虛無的。
——就如同六年前看到葉方舟的血濺在自己眼前。
羅夏的手指觸碰到姐姐的胳膊,她睫毛一顫,快速地抬起頭來。
“終於醒了。”
高亞寧神態疲憊。懵懂之中對姐姐的印象,羅夏就是記住了她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皮大眼睛。
可是這個獨立而又有主見的女子的性格,才是這麼些年令羅夏印象深刻的。
羅夏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來。他想摘下罩在臉上的呼吸機,卻被那隻女性的纖細的手輕輕按住。
“別說話,我去叫護士。”高亞寧站起身來。她穿著平底鞋和休閑便捷的牛仔褲——看得出她白天又是從現場回來。下了班就又來醫院守著羅夏了。
……
不知何時又睡去了一陣,醒來時已是白天。高亞寧已經把病房的窗簾全部拉開,陽光明晃晃的破碎一地,羅夏盯著大理石瓷磚上的日光,眼睛眯了一陣。
“醒了?喝點水吧。”
高亞寧吹了吹紙杯裡的水,將病床緩慢搖了起來。
終於摘下了氧氣面罩,羅夏喘了口氣,感到恢複了些力氣。昨天剛蘇醒時那種強烈的無力感已經消退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