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猛地舉起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葉淨月的眉心。隨著他靠近,她退後,持槍的手卻在緩緩下垂。
葉淨月沒有停住腳步。他搖著頭,繼續朝鐘一颯靠近著,直至胸口抵住了她的槍。少女冷峻的神色一變,胳膊不自主慌張地一抖,手中的槍掉落在地。
“你是什麼時候,懷疑我的?”少女後退了兩步,說話一如既往地有些不連貫的口吃。
“在那天省訊室裡,看到糖紙的時候。”葉淨月語氣僵硬,他緊緊抿著嘴唇,眼神呆滯著。
思維彷彿飛走。眼前血跡斑斑的白裙子,和那個折紙飛機的少女,和躲著窗邊稀鬆的陽光、在角落裡畫畫的少女重合在一起。
葉淨月雙目模糊,毫無意識浮起的淚光混亂著他的視線。
但是紙翼小姐不知為何,竟然隨身攜帶著那枚也許是葉淨月曾經用糖紙折給她的紙飛機。
他本不相信,直到那天查了住院部四月三十號的監控錄影。
也就是陳光死的那一天,整個住院部找不到鐘一颯的影子——她那天根本就不在醫院裡。
少女環顧著昏暗的地庫,“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
“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年份。”
“賬本”的畫冊上,每一張畫的年份開頭一個數字的長短,摩斯密碼翻譯過來是——江城地庫,五月二十日晚。
面容冷峻的俊秀少女笑了。
良久,少女彎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槍。
“你怎麼敢,一個人過來找紙翼?”
葉淨月離她更近了些,“我相信你。”
面龐染血的白裙少女帶著略顯悽慘的笑容,搖著頭後退。她開啟手機的攝像頭,輕輕放在地面上。
“阿淨,你聽我說,一分鐘以後它,開始錄影。接下來,請你務必全記牢。麵包車,是紙翼,我是殺陳光的……紙翼小姐,我對你開槍,你趁不注意,打死我……然後把這個,交給警察。”
地庫裡起了風,葉淨月模糊的耳畔隱隱響起外面驟然的漂泊暴雨之聲。他看著鐘一颯彎腰將手機靠著承重柱,少女那英挺俊秀的側臉上義無反顧的神情。
葉淨月失控地朝前靠近了些。
“不,他們不知道是你小颯,我誰都沒告訴過,你快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小颯,總有辦法的……”葉淨月深吸一口氣,顫抖著說。他的眼鏡幾乎滑落到鼻尖,額上掛著綿密的冷汗。
“是不是我今天都必須是我。我我已經……報警了。”少女平靜地微笑著——她默讀著,收到資訊的堰江支隊警察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我殺陳光,殺紙翼,承接著at交易,我殺了無數人……我今年十九歲。我是,紙翼小姐。”俊秀少女那白璧無瑕的臉龐染血,在地庫昏暗的光線下,依舊像玉石一樣光彩奪目。
葉淨月搖頭:“不,你是我朋友鐘一颯。”
紙翼小姐的臉龐淚痕已幹。她依舊是嘴角向下、帶著義無反顧的笑容,血染白裙的少女朝葉淨月努力靠近了兩步,搖搖晃晃舉起了手中的槍。
“生來就在風雨中,我早已看不清我自己。”
這句話說的完整流暢。
不知怎的兩行淚突如其來,又從她冷峻的、面無表情的臉龐上淌下。淚沾著濕潤的睫毛,昏暗的地庫裡美的仿若跌下神壇的神明。紙翼小姐舉著槍,手指熟練地扣在扳機上。
“時間快到了。”
少女話音剛落,葉淨月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滾燙的子彈堪堪擦過他的衣擺,隨後穿透少女的胸膛。
少女潔白的胸前綻開火紅的合歡。
俊秀的少女一聲不吭地向後倒去,紙翼小姐甚至連冷峻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