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淨月佇立在他們之外看著,施遠山面帶著的笑容有一刻純粹的快樂,彷彿不想被自己的姓名打擾。
“你知道我?”施遠山拉著一個少女,站在鐵欄門內,聲音聽不出情緒。“別在日頭下曬著,進來坐吧。”
季家屯正處亞熱帶季風氣候的春天,正午的太陽也如同利劍,雖然沒有直直刺進眼睛,依然會覺得腦袋發熱的難受。
毫無意識地曬了半天,葉淨月神思有點恍惚。他慢慢走進屋,在板凳上坐下來。
剛喝了一口水就感到一陣頭暈惡心,葉淨月立刻捂著嘴站起來快步走到屋外的角落,蹲下嘔吐起來。
那一會兒他感到腦子不清醒,天旋地轉,幾乎站不起來。
施遠山一看就知道他是中暑,架著這個個子比自己高挑但比自己瘦弱的年輕人就往更涼快的裡屋扛,平放在鋪著草編的涼席上。
“我沒……”葉淨月撐著胳膊剛想坐起來,一把被那有力氣的手按住肩膀。
施遠山依舊聲音冷淡:“你有點中暑。”
施遠山解開葉淨月披著外套兩側的蝴蝶夾,又把他襯衫上繁瑣的衣釦裡三層外三層地解開。然後用毛巾擦拭著他的臉頰。
“城裡人現在還穿這麼繁瑣嗎?”男子一邊擰著毛巾,一面問躺在床榻上的葉淨月。
施遠山已經快記不清具體在這裡待了多少個年頭了。
“給我點冰塊好嗎”葉淨月面色蒼白,有一瞬間呼吸不上來。
“這兒沒通電,沒冰箱。”施遠山面對他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望著破敗的木門外,石砌的孤兒院。
跟在施遠山身後的少女走到房間角落,俯身開啟了地窖。不一會兒她單手提著一個跟她半人還大、看著十分沉重的壇子,輕松地爬了出來。
“自從季家屯被那姓顧的一把火燒了,村子裡活人都逃了出去,也沒人回來過。他們……也就成了孤兒。”施遠山看著正從壇子裡倒蜂蜜的少女,對葉淨月說。
“孤兒院是你們建的?”喝下一杯加了檸檬片的涼涼的蜂蜜水,他感到有了點力氣說話。“啟動資金,調查報告呢?當地政府的財政情況……”
“政府?他們根本也不是願管事的人……”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少女突然開口。
“不需要那些。”施遠山打斷她,好像少女再說下去就要和盤托出。施遠山在水晶託盤裡滅了煙,深吸了一口氣。
沉寂了半晌,施遠山銳利的目光落到葉淨月身上:“年輕人,既然那姓顧的派你來跟我聯系,我想你也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聞言葉淨月嗆了一口水,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施遠山竟然下意識把自己當成顧振東的人——那冰凍三尺的湖泊一般的冷漠,好像一早就打算將他拒之門外。
“你在做無用之事。”沉默了一會兒,葉淨月說。
施遠山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葉淨月猝然道:“施燃已經死了。”
葉淨月看著施遠山的表情由一開始的不信任變成吃驚,又急驟變化,顫抖的瞳孔表面浮出一層模糊的薄膜來。“她……怎麼會?”
“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可能還找不到這兒來。”葉淨月扭過頭去,對施燃父親的哀傷表示理解,語氣沉痛道:
“我不知道你和顧振東間有過什麼交易,不過現在看來,他並沒有遵守信用。連你的女兒竟然也不放過。”
風扇呼呼地轉著。陳設簡陋的室內,三人沉默地各自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