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著人群熙熙攘攘,再拐個彎,消失在假山後。
李承天輕輕拉一下衣擺,說:“程少爺,請吧。”
程歡疑惑地看一眼李承天,跟著他走進了內院。
賓客來往,無一不是手持禮盒,遇見的,不管認識不認識,都道一句“幸會”。沿著石板小路拐了彎,李承天突然攔住程歡道:“等等再進。”
程歡低聲道:“這是誰過壽?”
“葉家的老太爺。”李承天話音剛落,只見兩位玉冠少年,一起走近後院,幾個粉衣衣裳的小姐,提著燈籠緩緩而過,在那位白衣男子面前稍稍停留,道:“三少爺早,今兒個可是老爺的六十大壽,客人們早早就來了,正在後院飲茶看戲呢,您也趕快去吧!”
男子摺扇輕起,笑笑道:“告訴老爺,我和趙公子這就去。”
兩位少爺一位眉目英挺,一位眼角含情,皆是風華正茂,細看眉梢眼角,全是得意之色,二人對視一眼,繞過荷花池旁的亭臺樓閣,一起跨過長廊,走過一棟紅色小高樓,向戲臺走去。
程歡跟著李承天,小心翼翼越過人群,跟上二人。
程歡問道:“這是葉尋和趙連昕?”
李承天微微搖頭,朝戲臺上指了指。程歡順著李承天指著的方向望去,戲臺一位名伶花旦,執手拈花,雖是男子,卻可謂國色天香,引得臺下人連連叫好。臺上唱曲正是《牡丹亭》:“咱不是前生愛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則道來生出現,乍便今生夢見……。”
葉尋看得高興,連連鼓掌道:“好曲好嗓好身段,趙兄,你說這角兒,是善左手扇,還是右手扇?”
趙公子微微凝視,笑而不語。
忽然,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定了格,曲聲和著人群的喧鬧聲,一起消失。
李承天使了個眼色,帶著程歡,穿過長廊,向內院走去。
剛進內堂,就看到一個小丫頭正坐在地上“嚶嚶”地哭著。
哭聲不斷,天色開始極速暗下來,暈黃的燭火燃起微光。
屋外的桃花剛剛開過,幾片花瓣掉落在地上。屋裡忽然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道:“不是都讓你走了,你還回來做什麼?”
屋裡傳來“噗通”一聲,男子跪下,哭著道:“娘,是兒子錯了,我不應該執意與他在一起,如今,他……他選了那個戲子,是我不好,是我……爹,爹呢?”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後,婦人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哭腔,冷笑一聲道:“你個孽子,你還有臉問你爹,滾!葉家沒有你這樣的不孝東西!”
“娘……你告訴我,爹呢?”
婦人幽幽地說:“你爹到死都在唸叨,子不教……父之過……子不教……父之過啊!”
“爹——”
一聲嘶吼啞了嗓子。
程歡面色微變,問:“趙胖子始亂終棄?”
李承天擺擺手,示意程歡繼續看下去。
星辰交替,晝夜浮出。轉眼間桃樹上的葉子帶著花瓣,一起飄落在地,化作了泥。
大門忽然被推開,一個白衣小廝,從屋子裡沖出來,神色慌張道:“三少……少爺不行了,快通知大夫去!”
院子裡驟然炸開鍋,忙做一團,小廝丫鬟,無一不是腳步生風。這時,一個墨色衣裳的男子沖進院子,卻被隨後緊跟著的葉家眾家丁扯住雙臂,說:“讓我見他,讓我見他最後一面。”末尾一句,近乎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