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濡依然會受傷,會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而真正讓他崩潰的是,就算他真的無時無刻守在藍濡身邊,也永遠無法改變一個事實——藍濡早就走過這片地獄,獨自一人。
沒有任何人陪伴,不會有人擋在他面前。
在他無法涉足的真正的過去,藍濡從這麼高的懸崖處墜落,經歷了什麼才活下來。
當看見昏迷不醒的藍濡躺在自己面前時,唐擁淮覺得自己要瘋了。
盡管腦海裡一直有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在提醒他。
藍濡不會死在這裡的,這只是一段過去的記憶,真正的藍濡還好好的。
但唐擁淮還是不能從絕望的後怕中緩過神來,他顫抖著手替藍濡取出子彈,看著他身上那些縱橫全身的可怖傷口。
他第一次見到這些傷的時候,他們早就變成了一條條猙獰疤痕,一道又一道錯落在那片如雪般白的身體上。
而如今他們還如同活生生的小蛇,在藍濡蒼白的身體上蜿蜒曲折,似乎要將眼前的人一點一點啃食掉。
唐擁淮俯下身,輕吻這些傷疤,淚水止不住的落在這具傷橫累累的身體上。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樊濡下意識偏過頭,想要避開唐擁淮眼裡那些他看不懂的情緒。
唐擁淮將手掌心攤開給藍濡看。
那是兩個剛被取出來,還帶著血跡的定位器。
樊濡清楚聽見他的大腦一片嗡鳴,一個念頭快速劃過。像是要驗證他心裡所想一樣,唐擁淮接著說道。
“我在給你取出子彈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我猜這就是組織用來監視我們的東西。”
樊濡看了一眼他的胸口,明白他也把自己身體裡的定位器取了出來。
他一直都知道他們身體裡肯定被組織植入過定位器,但是一直都不知道到底在哪兒,沒想到這次歪打正著,正好給找到了!
就放在心髒旁邊,真不愧那些人想得出來,這樣只要棋子一死,他們就立馬能從定位器中知道,也就可以直接扔掉不管了。
唐擁淮看見樊濡突然低下頭,不知為何的笑了笑,長長的劉海遮住他的眼睛,他正要伸手時,樊濡抬起頭,那雙一直死氣沉沉如同黑夜的眼睛此刻正閃著光芒。
“喂,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每一個在這片地獄茍活的僱傭兵們都渴望有一天能夠逃出這裡。
但他們也知道,那埋在心裡的定位器就是身體裡的定時炸彈,只要是萌生了想要逃跑的念頭,還沒等到計劃實施的那一天,這枚炸彈就會將他們炸得都不剩。
因此久而久之,他們就會逐漸放棄,甘願永遠沉入深淵之中。
但是樊濡和他們不一樣,他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
130已經將定位器摧毀,等組織來回收,然後發現他們已經逃了至少還有5個小時,足夠他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樊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順手拉上旁邊的130,在他的大腦還沒有做出判斷的時候,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動作。
130號似乎沒有多興奮,他只是看了一眼手裡的定位器,再看著樊濡。
“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兒?”
我的歸途不在這裡。
望著那雙棕色的眼睛,樊濡這才想起。是啊,不是所有孩子都還記得自己以前的經歷,他們有的已經沒有親人了,有的因為太小就被賣到組織裡,對過去的事情已經完全記不清楚。
“那你跟著我吧。”
唐擁淮看著這個黑發少年站起來,因為動作過大扯到傷口而疼的齜牙咧嘴。
樊濡其實也不敢斷言自己就一定還有家,但是既然他們已經看到了真正的希望,那為什麼不試試。
再退一萬步,就算他最後沒有找到家,至少可以和眼前的人一起過新的生活。
雖然130這個人給他的種種感覺依然很奇怪,但是樊濡確定那些奇怪裡面沒有一個是敵意或者討厭。
就當作是一段漫長路途中的同行人。
唐擁淮看著伸向自己的那隻手,眼睫輕顫,似乎是在發愣,又好像突然被驚喜砸懵了一樣不知所措,好一會兒後才慢慢伸出手回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