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落定
兩個混賬的笑聲在電話裡此起彼伏,笑了足足五分鐘,袁航才假惺惺地關懷:“哎呀,少爺沒事吧?”
沈政寧舉著手機湊近沙發角落陷入自閉的莊明玘,以央視連線前方記者的語氣字正腔圓地播報:“目前當事人情緒比較穩定,暫時沒有撓人哈氣炸毛的跡象……哦,他拿出了手機,是在做什麼呢?新建聯系人分組,把你拉進去了。”
袁航:“什麼分組?”
沈政寧:“死亡筆記。”
“……”
袁航虛弱地說:“那什麼,我往後稍稍,你讓他把那誰放第一個吧。”
“那誰?”
“鄒金亮。”
袁航手裡捏著一沓報告單,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向他報告這個訊息:“你之前不是問我他受什麼刺激了嗎?我們找到了鄒金亮十一月在醫院做的檢查報告。
正在記筆記的莊明玘悄悄抬頭,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宣判。
“他應該已經……沒救了。”
數日前,審訊室內。
鄒金亮在被拘留後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之前袁航還以為他和大多數罪犯一樣,因為罪行敗露所以心理受到極大折磨,再加上監獄飲食清淡,所以瘦身效果格外明顯,但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真正的緣由。
“你為什麼要殺葉桐生和莊明玘?”
鄒金亮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厭倦似地答道:“因為他們害死了我爸,兒子為老子報仇,天經地義。”
“你父親曾遠誠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被問過很多重複的問題,但這個問題似乎有點不一樣的意味,鄒金亮眨了下眼,態度警覺起來,含糊地答:“醫生。”
“哪方面的?”
“精神科。”
“具體一點,治什麼的?”
“不知道。”
“你對曾遠誠的治療內容、手段方法全都不知情嗎?”
“……”
“案卷記載你父親死於火災導致的一氧化碳中毒,你從哪裡聽說是葉桐生和莊明玘殺害了你父親?”
“發生火災之後,我回老家辦喪事,一個有點關系的親戚私下裡跟我說這事沒那麼簡單,有些人不想鬧大,所以包庇了那幾個縱火的未成年。但我們家就是普通家庭,和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耗不起,沒辦法。”
“17年我跟當年辦過案的警察一起喝酒,因為我爸去世後我改了我媽的姓,他不知道我是曾遠誠的兒子,隨口閑聊提到以前那個案子,他就說中心失火根本不是燃氣爆炸,他聽了那幾個小崽子的口供,就是醫院裡的病人故意縱火。領頭的是葉桐生,還有莊明玘和兩個小女孩幫忙。莊家是興城有名的富豪,當年那事就是莊明玘他爸找人壓下去的。”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那些未成年為什麼要縱火?”
鄒金亮定定地盯了他一會兒,冷然一哂:“還能為什麼,叛逆唄。”
“你們找莊明玘問過話了吧?他怎麼說的?是不是說我爸虐待他了?”他彷彿躍躍欲試地準備揭露一個驚天秘密,不無自得地笑了起來,“你以為他裝得人模狗樣就是正常人啦?他告沒告訴過你他有病——他是同性戀,腦子不正常,要不然怎麼會被送進精神病院?跟他一起放火的那些人,葉桐生、陳小蝶、孟夢,全都是精神病,你明白嗎,因為他們都是精神病加未成年,所以他們殺人放火不用負責。”
袁航不為所動,也不接他的話,冷靜地問:“所以你知道曾遠誠和他的心理幹預中心是做什麼的。”
“我爸是在救他們。”鄒金亮說,“是他們恩將仇報,死了活該。”
“我第一次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你沒回答;剛才那是第二遍,其實你只要回答是或否就行了,但你非要為曾遠誠解釋,為什麼?”袁航說,“其實你自己也很清楚他做的事不光彩,說出來會被人唾棄,說‘死了活該’,對吧?”
“……哈!”鄒金亮發出一聲響亮的嘲笑,“我知道了,你果然跟他是一夥的,姓莊的用多少錢砸你了?還是說——”他用不懷好意的露骨的目光上下掃視袁航,“你跟他也有點……那方面的關系?”
監聽中的代林:“噗——咳咳!”
袁航儼然已被這過於荒唐的栽贓攻擊得四大皆空,心平氣和地說:“首先同性戀不是精神病;其次如果我有非法交易請讓紀委來帶走我;最後莊明玘沒有精神病,倒是你這個腦迴路全長在下半身的毛病應該去看一看,是不是出生後家裡人沒分清大頭小頭啊?”
鄒金亮:“……”
代林在耳機裡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低聲呵斥:“你說話注意點!紀委盯著呢!”
袁航盯著鄒金亮的眼睛,那灼灼的逼視目光毫無迴避之意,坦蕩得像是能一眼望穿他的靈魂:“你和別人合夥開辦振英職業技術學院,號稱能戒治網癮、矯正叛逆青少年,實則對未成年學員實施體罰虐待、非法拘禁。這所學校在被網際網路博主‘錦瑟’曝光後陷入倒閉危機,為了打擊報複,你調查了‘錦瑟’資訊,發現這個賬號由孟夢和葉桐生共同持有,而這兩人恰好曾經是反抗你父親的受害者。孟夢在遭受騷擾後不堪重負自殺,但葉桐生還在堅持舉報振英學院,你害怕和你父親落到一個下場,所以來到盛安殺害了葉桐生,並且偽造現場誤導警方他是跳河輕生,我說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