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毛球大作戰第一天。
莊明玘:“很難釋懷的事啊……我以前很討厭我的名字,這個算嗎?‘明玘’是我爸起的,專門找了個生僻字,據說是寄予厚望,但因為這個名字,我在他眼裡就不是人了,只是一塊他橫看豎看怎麼看怎麼不滿意的破石頭。他教育我時最喜歡用的一句話是‘玉不琢不成器’,但按照他那個琢法,感覺最後可能只剩骨頭渣子……”
“你爸是不是有玉玉症,說真的,帶他去看看吧。”沈政寧以頭痛的姿勢捂著半張臉,“我記得你說你弟弟叫莊天珩,他沒有被你爸雕琢過嗎?”
“他是違反政策生下來的二胎,按照後媽的說法,‘天珩’這個名字是指上天賜給莊家的寶物。”莊明玘嘴角微微下撇,嘴上還算客氣,表情卻一目瞭然,“我和莊天珩相處的時間不太多,關系也很虛假,不過他很會順著老莊總的心意做事,而且還有他媽媽在旁邊吹風。雖然真的很像清宮劇,不過我覺得我爸還挺吃他們母子那一套的。”
“比如上回我爸生病,莊天珩明明非常不希望我出現,以免我爸忽然良心發現打算分我點什麼,但他也知道這種手術不至於走到那一步,所以特意挑我爸能聽見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讓我如果還有良心的話就回去看看。”
莊明玘悠悠地嘆道:“他現在身體不如從前了,這次手術不算什麼,等他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圖窮匕見。”
沈政寧:“你覺得他可憐嗎?”
“還好吧,輪不到我可憐他,他畢竟舒舒服服地享受了幾十年呢。人家母子倆忍辱負重圍著這個老封建打轉,毅力可嘉,也該到收獲的季節了。”莊明玘遲疑了一下,“我只是有時候會想,如果我不是他的兒子,沒有經歷過集中營,生活在正常的家庭裡是什麼感覺。”
沈政寧捕捉到關鍵詞,眼前一亮,躍躍欲試:“要不要……”
莊明玘一瞥他那微妙的笑意就知道這人又在醞釀壞水,斬釘截鐵地道:“不要!”
吐毛球大作戰第二天。
“袁航那邊還沒有新訊息嗎?”莊明玘推著沈政寧去醫院自帶的溫室花園散心,“今天說什麼呢……還是說葉桐生吧,關於他的事,其實我瞭解得並不多,有些甚至是在他去世後才知道的。”
“他說經歷過風吹雨打的人並不註定要迎來悲慘結局,他活得比誰都努力,比誰都珍惜自己的生活,為什麼偏偏得到了最差的結局。”
“那麼好的人也不能倖免,”他望向玻璃頂棚下早開的玉蘭花,悵然地自語,“這麼一想確實很幻滅,我又能倖存到什麼時候呢?”
“人生就是不知道公交車和意外哪個先來,我們都會迎來結局,只是或早或晚的區別。”
“你說過的,他不需要別人為他流眼淚,不論是被他保護的人,還是他的曾經的戰友。”沈政寧也抬頭看向那棵繁茂的花樹,“那句話是他給你留下了暗號,所以你得用一生去證明,迎著過去和未來的風雨,與自己不斷周旋戰鬥,直到走向那個結局。”
吐毛球大作戰第三天。
“感覺煩惱都傾訴得差不多了,”莊明玘認認真真地思索,“要說實在難以接受的,一碰就應激這個算吧,但也沒什麼解決辦法,說不定哪天忽然失憶了就好了?但失憶了好像更麻煩啊,一定要二選一嗎?我不想忘了你……和siver,算了,還是繼續應激好了。”
沈政寧:“先森,你剛剛那個停頓很可疑哦?”
……
吐毛球大作戰第不知道多少天。
傷勢痊癒、順利拆線的沈政寧快樂地收拾東西準備出院,而在病房一角,莊明玘已然凝固成了一尊《思想者》。
“哈哈,想不出來了嗎?”沈政寧剛想說想不出來就別擠牙膏了,話還沒出口,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他一看是袁航的電話,隨手上劃接了起來。
然而被他這麼一激,莊明玘那沒用的好勝心忽然發作起來,他四下逡巡,目光倏地凝住,將手高高舉到沈政寧眼前:“你看我手上長了個倒刺!”
沈政寧:“……”
電話那頭的袁航:“還愣著幹嘛,快給少爺叫救護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