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遇安偏頭看向壓在肩頭的手，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先顧好你自己吧，還養著一個小跟班，自身都難保就別想著幫別人了。”
“領班說這個月有加班獎金，雖然不多，好歹付出有回響。等過了十八歲，說不定還能升職加薪，日子也會越來越好。”談及未來，紀長安沒有表現出絲毫沮喪，眼裡盛滿希冀。
“但願如此。”鐘遇安沒他那麼樂觀，輕嗤一聲道：“先確保順利渡過今天，再想明天吧。”
鐘遇安一語成讖。月底，一位新來的員工因操作不當，導致車間機器失控，引發嚴重傷亡事故。
此次事件影響重大，廠長震怒，當即對童工進行全面排查。紀長安不僅丟了工作，連當月工資都沒拿到。
意外來得突然，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緩沖時間。
正值期末，紀長安不想讓祝賀擔憂分心，和往常一樣，到點出門，避免祝賀發現端倪。
白天輾轉鎮子的各個角落，尋求一份能餬口的工作。結果可想而知，童工的事鬧得沸沸揚揚，誰都不想惹麻煩。
下午，倆人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聽到紀長安肚子響，祝賀疑惑問道：“午飯沒吃飽嗎？要不我還是繼續給你送飯吧。”
紀長安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告訴他：“很飽，只是又餓了，畢竟這身高不是白長的。”
紀長安比祝賀高出一大截，他抬手在祝賀頭頂比劃，成功轉移注意力。祝賀不服氣地哼哼兩聲：“我遲早比你高。”
下學期的學費還沒著落，給祝賀買完藥，積蓄所剩無幾。這種只出不進的日子維持不了多久。紀長安頂著巨大壓力，身心俱疲；不過，看到祝賀臉上掛著的笑，他也不自覺跟著彎了彎嘴角。
“等你比我高的時候，日子應該變了吧。”夕陽的光輝灑滿腳下長路，他們並肩往前，身上染的橙紅色彩霞，是如同生命一般，熱烈的顏色。
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紀長安倚靠在汽車站牌下短暫喘息，對面傳來賣包子的吆喝聲。他慢吞吞掏出僅剩零錢，指腹捏著不停摩挲，最終還是嚥了咽口水，把錢收回口袋。
不遠處停了輛大巴車，司機拿著喇叭重複喊著招工資訊。紀長安抱著僥幸心理上前詢問：“未滿十八歲可以嗎？”
對方仰起頭，上下打量，問他叫什麼名字。
紀長安如實回答。對方看著眼前比自己還高的十七歲少年，擺擺手，示意他上車，“紀長安，十九歲，符合條件。”
紀長安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後面的人擠上車。他徑直走向最後排，打算找個沒人的位置，忽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鐘遇安恰好抬頭，與紀長安四目相對。這次他主動搭話，拍拍身旁的空位道：“坐這吧。”
紀長安剛坐下，肚子就不合時宜的發出響動。他臉上閃過幾絲尷尬的神色，極力保持鎮定，偏過頭，佯裝若無其事。
鐘遇安沒說什麼，從包裡拿出饅頭，給他分了一半。
紀長安很想拒絕，可肚子不斷發出抗議，還牽出陣陣絞痛。無法，紀長安只能厚著臉皮接過。
“自己都食不果腹了，為什麼還要養一個非親非故的小累贅？”鐘遇安給他遞水，並隨口問了一句。
紀長安神情微變，沒有接過鐘遇安的水，正色道：“他不是累贅。”
語畢，偏頭仰靠在車座椅背上，雙眼緊閉，直至下車前都未再和鐘遇安搭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