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紀長安，你來啦
祝賀來到家裡的時間不算很長，本該像一場普通的離別才對，難過和不捨只是短暫。
但紀長安無法接受。從祝賀用那點微弱的力氣勾住他的手時，紀長安就暗自承諾，拯救這只可憐蟲。
當時他還不知道“拯救”這個詞所承載的重量，只覺得祝賀瘦弱得可憐，想保護他。
紀建民將桌上的食材扔給陳英處理，魚、肉都很新鮮，還有一大袋時令水果，豐盛得像過年才會有的規格。
知道紀長安心裡有氣，紀建民沒當回事，洗了串葡萄給他，權當哄他開心。
以為紀建民在慶祝祝賀的離開，紀長安怒意更甚，首次拂了紀建民的面子。抹掉眼淚，推開他失望地往外跑。
“我自己把他找回來。”
陳英要去追，被紀建民攔下，“追什麼追！想跑就讓他跑。越大越不聽話，還敢頂撞他老子。等會廠長就到了，先做好飯菜。那臭小子跑不遠，不用管他。”
紀長安迎著綿綿細雨，漫無目地穿梭在初遇的山林間，被絆倒又爬起來，繼續往前。
衣服浸滿雨水和汙泥，鞋底扒了厚厚一層泥土，一步一打滑。他找了很久，直到精疲力竭，嗓子也喊得沙啞，累到再提不起一絲力氣，才失魂落魄折返。
紀長安嘗試著接受無法找回祝賀的事實，希望他能遇到好心人，過好日子。但是以他的性子，估計沒人會喜歡脾氣那麼差的小孩，雖然他很可愛。
紀長安擔心他受人欺負，怕他吃不飽，穿不暖，更怕他哮喘發作，活不下去。一想到這些壞的可能，紀長安就不爭氣地哭了出來。
很早之前，他在外面撿回一隻小狗，紀建民不允許他養，趁他不在偷偷丟棄。這一次，他撿回的漂亮弟弟也沒能守住。
紀長安哭得很傷心，怪自己太弱小，沒能力保護他們。
鎮口橋頭的梧桐樹下圍著幾個小毛孩，年紀看著和祝賀差不多大。他們手上拿著小石子，往樹後投擲。
樹底堆滿阿常婆婆收集的塑膠瓶子，石子打過去，堆疊的瓶子發出響動，頂端幾個掉了下來。
“有怪物啊！”毛孩子們嚇得四處逃竄。
看到被他們弄得散落一地的瓶子，紀長安停下腳步，吸了吸鼻子，默默幫阿常婆婆撿回去。
堆積的瓶子後，傳出斷斷續續地抽泣聲。紀長安心頭一緊，背脊攀上陣陣涼意，生怕真躥出什麼怪物。
紀長安沒有立即跑掉。出於好奇心的驅使，他走上前，慢慢撥開遮擋物，踮著腳往樹後瞧。
一個小孩蜷縮在那，渾身髒兮兮，抱著破爛的揹包小聲嗚咽。察覺到有人靠近，害怕得瑟瑟發抖。
“祝賀？”紀長安不確定地喊出聲。
對方頓了頓，怯怯抬頭。看到紀長安，瞬間鬆了口氣，小小聲道：“紀長安，你來啦。”
紀長安應該喜極而泣的，不知為何，眼眶很酸，眼淚就是流不出來。或許是看到祝賀哭了，所以他不能哭。
他朝祝賀伸出手，承諾似的，語氣倔強認真：“不想被拋下的話，就抓緊我的手。”
紀長安說可以當他的親人，祝賀記得這句話，所以自己從另一個鎮子走回來找他。好在紀長安這次沒有說謊，真的找到了他。
祝賀去抓他的手，握得很緊。
今天，廠長到家裡走訪，席間正好聊到晉升的話題，紀建民舉著酒杯說了一堆恭維的話。大門“砰”一聲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屋內話音戛然而止。
紀長安做了十足的準備，打算和紀建民犟到底。看到家裡有客人，紀長安到嘴邊的話悻悻嚥下，迎著三雙投過來的目光，有些尷尬無措。
“上哪撒潑去了，搞這麼髒。”有領導在，紀建民沒有過重指責，只簡單數落了幾句。
見祝賀被找回來，陳英欣喜萬分，拉著他們進房間換洗。
祝賀膽怯地躲在紀長安身後，露出半張小臉，步子挪得慢吞吞。經過紀建民身側，看到他朝自己瞥了眼，不由嚇得一哆嗦，包裡的東西掉出來，滾到廠長腳邊。
怕自己又闖禍惹紀建民不開心，攥著紀長安衣角的手揪得更緊，淚水在眼眶打轉。
廠長倒沒表現出絲毫不悅，彎腰撿起來，看到是治哮喘的藥，問道：“你兒子有哮喘？”
紀建民連連擺手，笑道：“他不是我家的……”
還沒說完，廠長似有感觸，緊接著道：“我兒子也患有哮喘，年紀和你家孩子差不多，咱們也算同病相憐。”他拍拍紀建民的肩道：“你的情況我也基本瞭解了，各方面都符合加薪的條件，安心等訊息吧。”
紀建民剛要道謝，就聽對方又問：“不對，剛才你說什麼，這小孩不是你家的？”
眼看鴨子即將送到嘴邊，紀建民哪會輕易讓他飛走，硬擠出兩滴淚哭訴道：“那是我遠房表親的孩子，父母出了意外雙雙身亡，只留下這命苦的小孩。我見他可憐，就帶回家撫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