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長老來了,給她提溜來一個三寸來高的小瓷瓶子,上面花鳥遍佈,百獸嬉戲,還有紛紛揚揚的大雪和水波裡動蕩的漁船。
瓶子本身就小巧,又是圓胖的形狀,這密麻複雜的圖案一個賽一個的精細,打眼一看就是一副生林百態的圖景,再仔細看,越細小的反而越寬廣,這一片又一片的風景,一隻又一隻的鳥獸都像是活著一樣生動。
玉江挺喜歡這瓶子的,就是太小,這要是個半人高的景觀瓶,回頭就擺到大門口,壓風水!
長老依舊皺著一張看不出品種的老臉,帽子上長長的的布條耷拉在耳邊,暗紅色的衣服換成了青色,但整個人駝背的度數從三十度彎到了四十五度。
“老人家怎麼了?”
“沒怎麼的。”長老把小瓶子放到桌上,拖過來一個雪白雪白的精巧酒盞。
高千穗玉江不喜歡喝酒,但她喜歡將醉未醉時熏熏然的感覺,所以一般喝的都是果酒,還必須是味道不大的果酒,太甜了也不行。
要求很矯情,奈何舜國王宮裡秘藏的酒水七百八十二種,還有各地每年上貢的新品種,女官長最擅長的就是調味道,徇王玉江每天換著法子喝酒,可以喝一整年都不重樣。
可惜在現世沒這待遇了。
一杯雞尾酒要花錢買,有沒有食用色素還不保證,總之玉江在現世還沒有有錢到可以肆意享受一切——比如建個酒莊養幾個調酒師之類的——這樣自在的地步。
人類的酒喝不上了,喝喝妖怪們的珍藏也不錯啊。
玉江滿懷期待的等著長老從那個一個就很難得的小瓶子裡給她倒酒。
長老撩著袖子,瓶口搭在碗沿上,細小的水流從圓潤的口中慢慢流出,不一會兒,長老收了瓶子,彎著腰小心翼翼的端給玉江……一碗血。
這一瞬間心情如同剛剛嗶了狗。
更糟心的是……玉江居然還覺得挺想喝。
長老還是在笑,一張老臉帶著馬上就要溢位來的慈愛,將碗碟又向她面前推了推。
“陛下若是心情煩悶胸有鬱結,便小小的喝兩口吧,我們這好些老家夥,許久不曾見過血了,他們幾個平日裡沒事幹,熱血上頭便要打架取這次是為了您取血,一個兩個都積極得很!”
高千穗玉江:“呵呵,是嗎。”
她都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表情,拉過碗悶頭嚥下去,咋了咂嘴,甜的。
長老見她喝掉了,更高興了,拍拍手叫上來兩個小女孩兒樣的妖怪。
指長頭發的那個:“這是露離,春水盡頭源泉的精靈,別的不說,靈氣足足的,平時便為您捧著這個瓶子,若是心情不好了,便叫她給您倒酒。”
又指指短頭發的那個:“這是露春,是春水裡下沉的重水精靈,您用來裝寶貝的那個小匣子,便讓他拿著吧。”
“這兩樣,您便帶回去用吧。”
玉葉正捧了一盤糕點上來,見到這兩個孩子,扯了扯那個叫露春的小男孩的袖口,笑著說道:“這是水霞,這樣的紅色要染出來還費了不少功夫,我比了不少材料,這一樣是最像你那身華服的。”
這慈祥的眼神……有點受不住啊。
玉江低頭咬掉半截魚尾巴,嚼兩下,嚥了。
她離開十二國時身上多少帶了點東西,其中就有一套衣服,就是新年祭祀那種正紅鑲金的格調,看上去珠光寶氣閃的看不見人臉。
不過……這些妖怪好像特別喜歡那個風格。
猶豫了下,她還是說:“我也不是見了天的都穿一身大紅色,那是新年祭祀喜慶來著,按理說朝服是天青或是玄色的,黑的配什麼色都行,若是穿了青色的……”
就算穿了那身紅色朝服又怎樣?
一個大炮仗,帶倆小紅包套。
算上七八斤重的金飾寶石玉掛墜,剛好一個新年套裝。
多吉利!
更何況她去出版社,去電視臺,去上學,去滿大街的溜達,總不能每天裡外七層還帶六十個褶,裙擺一拖兩米長吧?
其實穿這樣,電視臺還是可以去一下的——撐死被當成哪個攝影棚裡跑出來放風的演員圍觀一下。
“我們再做!”
長老說的擲地有聲,做的也十分麻利,玉江見這滿世界蹦蹦跳跳圍觀的妖怪還不少,自然而然的受氣氛感染開始肆意的胡鬧,任由一隻貍貓跳呀跳的跳到她腦袋上,豎著尾巴擺了擺腦袋,然後一臉滿足驕傲的跳回樹梢。
這一夜,她便枕著玉葉的膝蓋,攥著首陽印在手心裡,靜靜的躺到微風吹起,浮春之鄉內漂浮的光暈再次帶來陽光的清晨。
“你在煩惱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