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送來的全息影像中,人類與蟲族的融合怪物撕開合金艙壁,新生骨翅、刺鐮、複眼,扭曲的凝結在不同?人類的軀殼上,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完整稱謂為“人”的生命體。
“分三成機甲,前往清剿。”嶄新炫目的熒光浮動?,在駱正庭的五官上游走。
“將軍!內部已?經有形成小型蟲潮的趨向了!”彙報人努力遏制語氣裡的顫抖,“三成,恐怕不夠。”
“三成是可調取的極限!前線是已?經成型的二期蟲潮和所有星盜。”駱正庭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屈指叩響了案臺,“隔離區再?往後就是正在撤離的平民星艦。任何人,都不能退。”
“死戰。”
“兩成夠了,交給我。”
長久以來,駱正庭就是上緊發條的機器,大?腦飛速運轉,連片刻鬆懈都無。
可當這個突兀的聲音響起,這種?緊繃舊坍塌了一角,一種?荒唐的落實感油然而生。
即便如此,他還是朝來人方向抽動?著嘴角,擠出一句:“你??耗在中央星系這麼?多年,你?行不行啊”。
“我不行?”蔚深挑眉,“難道你?行?”
“別擔心?,二期蟲潮攻不破東部星區防線,白銘守著隔離區,所有地方暫時亂不了。”他挾著太空裡的寒霜和硝煙踏入指揮艙,面向駱正庭,直接揮手展開劃定好的星際戰略圖,指尖輕點,“現在唯一要警惕的是小安負責的長城癱瘓點位的缺口。”
“你?的兒子,你?的學生……你?現在所有的接班人,全都在前線?!”駱正庭覺察到了一絲不安,“還有,你?為什麼?肯定二期蟲潮攻不破東部星區的防線?我看過寄生體的進化全過程彙報,那根本不是人類——
蔚深自?顧自?地打斷了他的話:“呆會兒我帶三期艦隊走一趟,兩個鐘頭,給平民撤離隊伍爭取時間。”
“等等!你?小兒子呢!”駱正庭陡然意識到了什麼?,“小起呢!他怎麼?還沒回前線!你?讓他去幹什麼?了!”
“……歷代s級精神海擁有者,都由?中央直接調動?任務。更何況,喚明月真正的能力,你?應該知道才對。”蔚深眸光淡淡,只是嘆息,“駱將軍,你?逾矩了。”
“他是我的兵。”駱正庭雙目難得?惻惻,燃著某種?幽邃的火焰,“我有知情權。”
“你?看過統戰中心?點觀測資料了嗎。”蔚深態度一直是沉靜安祥的,“整個東部星區,感染速度至少慢了一半,而感染體死亡後,並未發生蟲變的現象則佔據三分之一,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佔比。”
駱正庭直覺他吐不出什麼?人話。
“蟲族依靠精神海溝通串聯,它們的盡頭是女皇,而小起的精神海‘芥子’,對於其?他精神海具有一定的遮蔽能力,他的機甲喚明月,作為s級精神海的頂尖機甲,具有極強的增幅效應……只要……”
砰——!!!
駱正庭將蔚深整個人撞向了指揮臺上!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喚著“將軍”,但?是沒有人知道是哪個將軍?此時,在場最應該穩重如山河鎮劍的兩個將領,竟然陡然生成了隱隱的對立之勢。
“蔚深,我把他當我兒子……”已?經縱橫兵戈多年的老將滿口都是血腥,“我把他當我兒子,我把他當我兒子!”
一聲一聲,宛然如泣血。
蔚深整理著軍裝,依舊淡漠:“這個前線,有很多人的兒子,也有很多人的女兒。”
此話一出,駱正庭身形踉蹌了幾步。
他出身寒微,談不上什麼?天之驕子,更算不上什麼?驚才豔絕,這些?和他都不沾邊,他成為將軍的原因?很簡單,其?他可以成為將軍的人死了;他選擇軍校原因?更簡單,包飯包就業包生包死包出殯。
而他和蔚深交好繫結的原因?就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蔚深投資了他,中央軍校本就是一個大?型的篩選場,八成的基層入學率,不單純是所謂的教育公平,而是將軍事領域半數的普通人才把握在了另外一小部分人手中。
純粹利益至上的驅策太過廉價,蔚深看不上眼,甚至並不贊成,棋子與執棋手,可以共生共死,可以痛飲熱血,可以稱兄道弟,可以父子孺慕。
各取所需,各付真心?。
在駱正庭看來,他才是那個需要以“天才”這樣的門檻來得?見的怪物,蔚深絲毫不恐懼將自?己的權力分給身邊的每一個親信,因?為他對自?己的權力有絕對的把握權,這不源於蔚家,而是源於他本身。
擺弄權勢,利用每一個可以利用的環節,包括自?己,也包括感情。
這樣的人會生出蔚起這種?乖巧得?過分的孩子,駱正庭不止一次覺得?蔚家應該給秋芸磕幾個響頭。
“那就算不是小起、你?至少應該留一個人在後面!”駱正庭死死拽住蔚深,“安知宜,白銘,誰都行!你?也行!你?不能走!現在要是你?也沒了,全都得?亂!”
這和十一年前不一樣。現在,蔚家派系軍事代表的三代人物全都被綁在第?九星軌,要是這幾個人全交代在這兒,不說東部星區,恐怕整個人類星聯權力架構面臨的就是一輪巨大?洗牌。
戰後,別談休養生息,恐怕又是一場另外意義上的血雨腥風。
“自?從軍部成立以來,簡家從第?二代開始就已?經在被洗牌,而蔚家三代從軍,你?知道為什麼?東部星區現在還能容許小起這一代人接觸權力中心?嗎。”蔚深並不覺得?有恙,緩緩抽離開自?己的手腕。
駱正庭雙目猩紅:“你?至少再?等等,抗體不是還有四十八小時嗎?而且,萬一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