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過,鼓動著少年襯衫的一角,間或露出?一截雪白纖瘦的腰來。
他微微垂著頭,從身後看去,背影單薄,卻不像一張可以隨意塗抹色彩的白紙,而像是一杆竹子,孤直挺立在微風中,並?不會?給人以孤獨的印象。
他們就這樣?坐著,從清晨到午後,再從烈日灼灼的中午到夕陽落下的黃昏。
琳達呼喚他名字的聲音從遠方傳過來,簡青抬起?頭,只看見面前被夕陽燒黃的天空中點綴的偏偏雲彩,如?世界上最高超的藝術家塗抹的兩筆。
也許是琳達給的故事?書實在很厚,簡青手中託著的故事?書還剩下一大半沒看完,他像是反應過來,再一次低下頭,看清了自?己?放在地上的白瓷盤子。
裡面還是一塊完完整整的被切碎了的司康,小杯子裡的葡萄酒就連一滴也沒有少。
藤蔓先生……也許是不喜歡這份謝禮,他想。
簡青蹙著眉,開始思考藤蔓先生會?喜歡什麼樣?的謝禮。
黃昏下,十來歲的少年有些苦惱地託著腮,長長的睫毛撲閃著,落下一道?不規則的細碎陰影。
他思考得認真,那雙淺色眼瞳在逐漸黯淡的暮光之中變得越來越深,宛若一顆璀璨的星辰。
“我知道?了。”簡青皺起?的眉頭松開,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朝著藤蔓點點頭,“你難道?喜歡肉食?就像食人花那樣?嗎?那我明天給你一隻烤雞,好不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消弭無蹤:“只不過我明天要早點起?床,才能避開傭人阿姨的眼睛,我要偷一隻雞……”
簡青的聲音緩慢的消失了。
良久,等到行?星和月亮從地平線的另一端升起?來,夜幕被明亮的星辰點綴得閃閃發光時,一直沒有動靜的藤蔓才動了一下。
月明星稀,歸鳥啁啾。
那個黑發少年靠在冰涼的石頭上,手中還虛虛握著那本半開著的書,好幾次都要從他手中滑下來。
他睡著了。
藤蔓像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只是碧綠的枝條上,倒卵形的葉片生長著細細的絨毛,邊緣切割成鋸齒狀,看似鋒利極了,可此刻雖在隨著風輕輕地擺動著。
隨著時間推移,在石頭上熟睡的男生似乎感覺到了夜晚冰涼的氣溫,情不自?禁的收攏手腳,抱緊了自?己?。
他的動靜不大,卻足以毀壞原有的平衡。
也許是察覺到重心不穩,簡青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兩下,卻始終沒有睜開。
他的身體順著石頭傾斜的方向滾落,可人還是無知無覺的閉著眼。
就在他滾落進荊棘花叢中的那一瞬間,簡青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他就像是正在經歷一場不可多得的美夢,於是頗為珍惜,不捨得舍棄夢裡的哪怕一秒。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就會?發現反複紮了他們大少爺兩次的荊棘花叢中,伸出?了一條細長的藤蔓,它們正在以一種奇異的順序交織著,那些要人性命的尖刺不知什麼時候收了回去。
簡青像是睡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還親暱地用臉頰蹭了蹭藤蔓的主幹。
一道?溫柔又清淺的男聲從藤蔓叢中傳出?來,依稀間,和那一晚簡青聽見的聲音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一次是輕柔的嘆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