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正因為?愛他,所以允許他一次次傷害自己、允許他的逃離、允許他的無視、允許一切的發生……即使這樣的“慷慨”違背了自己的本能。
他能做成任何事,卻不能讓簡青愛他。
深淵裡的怪物,終於?為?一個人?類低下了頭。
等到簡青轉過身?來,他才開了口:“你什麼?時候猜到的。”
“很早,在小章魚出?現?的那一刻起。”簡青面?對著這個逼著自己跳海又?自殺的邪神,面?色卻十分平和,像是?對之前的事情毫不在意,笑意微微,“你為?什麼?要把我放進你的身?體裡?如果真的想要救治我,你大可以把我送到人?類醫院去。”
顧流明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話。他身?上有無數個口器,此?刻卻都裝聾作啞的罷了工。
過了一會兒,他才憋出?幾個字:“我不放心你……那些愚蠢的人?類,根本救不好你!”
簡青的心髒完全破損,就算顧流明並不精通人?類醫學,卻也知道,他現?在這樣的狀況,毫無存活的可能。
而他是?深淵之主?,是?實際意義上的地球主?人?。只要他願意為?他開啟胸膛,把他放進自己的身?體裡好好養護著,才有可能讓他好轉起來。
簡青微微歪著頭,像是?很疑惑的樣子。他走上前來,在顧流明的注視下,環住了他的腰,耳朵貼在他的胸.前,傾聽裡面?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簡青才直起身?,放過了已?經僵直得不行的顧流明:“你真的願意為?我這樣做?”
這個問題似乎太艱深,顧流明的腦子宕機了一會兒,才艱難的轉動起來:“……嗯。我願意為?你開啟胸膛。”
這句話幾乎超越了簡青所聽過的告白。
曾經有人?願意為?了他放棄一切、為?他上刀山下火海、為?他不辭艱辛地四處奔走……
可這是?第一次,簡青聽到有人?對他說:我願意為?你開啟胸膛。
深淵裡的怪物不懂人?類的花言巧語,就連“愛”,他都要百轉千回、拐彎抹角的逃避表達。
他說的“願意”,便是?“當真”。
也許是?為?了這句並不太聰明的表白,簡青感覺自己的心火熱的燒了起來。
……或者是?,他的心。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再度抬頭,對上了那雙一直等候在原地的眼?睛:“顧流明。你是?不是?還落了些東西在我這兒?”
這一回,輪到往日有問必答的顧流明——或者說,塔納託斯沉默了。
幽藍的海水在他的頭頂漂浮著,日光漸起,夜晚將要過去了。
明亮的月光依依不捨地在海面?上灑下最後一片清影,再過不到半個小時,新的清晨即將到來。
這個世界彷彿並不會因為?一個名叫“簡青”的人?的消失和死亡觸動半分。
說來可笑,簡青作為?人?類,他的同事、親人?、朋友,竟然?都不在意他,甚至圖謀計劃著怎樣才能把他身?上的資源利益最大化。
只有怪物在意他。
在意他的生和死,笑和哭,愛和恨,喜悅與憎惡……簡而言之,只有他在乎他的一切。
即使那是?只怪物。
簡青又?想起了他們擁抱的時候,火熱與冰涼的肢體相互接觸、像觸手一樣絞纏在一起。那種身?體和靈魂契合相配的感覺,就像是?兩?半拼圖終於?合成了一個完滿的圓——
但顧流明終於?開口了:“簡青,我把我的心給你了。我不能離開深淵,你帶它走吧。”
簡青愣了愣,低下頭——心髒?
在那一剎,簡青彷彿聽見了胸膛中那顆形如惡魔果實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砰砰,砰砰。
一下一下,有力的、健碩的、健康的……
那是?顧流明的心髒,也是?他的心髒。
簡青的神色頓了一下,看向顧流明:“當真?”
顧流明看著他的眼?睛,點頭應答:“嗯。”
他要放他走了。
他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把他強留在自己的身?邊。他害怕看見他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自己、逃離他、拋棄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簡青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