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恢複了一襲緋衣的裝扮,沒有運轉凝雪訣,因此頭發依然是青絲如瀑,他琉璃色的眸子輕輕一抬,就對上了謝翎的雙眸。
那雙眼睛裡沒有他想象中的怒意,有的是如同看著晚風折殘花,伸手卻什麼都夠不著的難過。
沈辭秋眸光晃了晃。
謝翎低頭,慢慢牽起了沈辭秋的手,順著沈辭秋修長分明的指骨按了按,是愛惜,是心疼,他好像有很多話,卻不知道用什麼來開頭,嘴唇翕動好幾次,都沒說出半個字。
最後出聲時,謝翎的聲音近乎是喑啞的。
“……我知道你如今在我身上有心病。”
沈辭秋本就惴惴不安的瞳孔遽然凝固!
——謝翎知道了!
他下意識就要倉惶縮回手,但謝翎發力抓緊了,不讓他逃。
謝翎本來想循序漸進,畢竟挑破傷疤是件痛苦的事,可他發現他若一點點慢慢來,未必追得上沈辭秋越陷越深的腳步。
他的心上人是天底下最心軟,也最狠心的人。
沈辭秋對自己最狠,最心軟的部分,都給了他謝翎。
哪怕挑破後會互相折騰,都比放著他一個人磋磨要好。
沈辭秋琉璃色的眸子亂了片刻,裡面閃過了慌忙,但很快,他垂下眸,彷彿想通了什麼,眼神一點點沉入寒潭,低聲說:“果然,你已經知道了。”
他不該以為自己真能在謝翎面前藏得住,之前幾次起了疑心,並非無中生有,他猜對了。
謝翎:“你有沒有想過,你受傷了,我也會心疼。”
沈辭秋:“那就讓我看著你受傷?”
謝翎:“我們都會為對方著想,這是肯定的,但今日那樣的對峙,我上不一定有事,你從不合適的位置強行上前,就一定會被傷到,我……”
“我不想聽不一定。”沈辭秋倏地望進謝翎的眼底,截斷了他的話,“我不願賭那點可能性。”
沈辭秋從沒朝人這樣剖開過自己的內心,什麼情緒都敢讓人看見,什麼話都敢真正往外扔,就連對著謝翎,這都是第一次。
“你說你知道我的心病。”
“那你知道我真的想對你做什麼嗎?”
沈辭秋嗓音淬了冰,明明是幽深發戾的語調,但他眼眶卻漸漸紅了,沉重的話語和脆弱強撐的眼神構成了此刻的沈辭秋,他說:“你不知道。”
沈辭秋直到現在,終於肯承認自己大概真的有點瘋,不然他為什麼會對謝翎說這些話,他難不成還真能把所有的心聲全部砸出來,還真能鎖了謝翎的羽翼把他只留在自己身邊?
他不能,也不會這麼對謝翎。
所以,為什麼非得要撕開他的面具,讓他無所遁形?
就當不知道不好嗎,就讓他跟謝翎靜靜待著,萬一心病就好了呢?
酸澀的殷紅已經到了沈辭秋的眼尾,他極力剋制著,可單薄的脊背和肩頭依然開始發顫,他突然就沒了再說話的力氣和念想,微微埋下頭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但謝翎不肯放過他。
“說好兩人談談,我們還沒談完。”
謝翎半步不退,他知道這時候不能退:“你想對我做什麼,先前說把我關起來不是玩笑?或者還有些別的什麼?”
沈辭秋聽不下去了:“……出去。”
謝翎不但不走,還一手扶住沈辭秋的肩膀,讓他仰起頭,一手居然抓著沈辭秋的手,生生直接往自己的脖頸上一扣!
“阿辭,看著我,我不走,你也別逃。”
謝翎在沈辭秋愕然的眼神中一字一頓:“我就在這裡,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刮骨療毒,既然傷疤已經開裂,那他今天就非得把這毒去了,絕不讓某人再有機會自傷!
他用力抓著沈辭秋的手,送上自己的命門,不給他半分逃脫的機會:“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