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謝翎厲聲詰問,他可以順著鳥羽哄哄人,因為沈辭秋不想讓謝翎不開心,但他也沒覺得自己有錯,不打算改。
再來一回,他還是要擋在謝翎面前。
不想讓謝翎受傷,有什麼錯呢?他不想再看一回謝翎滿身鮮血躺在自己懷裡的樣子了。
會複活也不要。
因為不死之身也會疼啊,那一刀一刀的傷,剜的都是血肉啊。
他寧願刀斧都砍在自己身上,那樣反而更好受些。
可偏偏謝翎拋下一句“談談”後,既不沖他發火,也沒有跟他分開的意思,連謝翎要去追元嬰大圓滿,用的都是“我們”而不是“我”。
還給他又喂藥又喂糖,氣成這樣,都惦記著他的身體和好不好受。
如此一通下來,沈辭秋反而沒法淡然處之了。
他覺得心口被人不輕不重捏了一把,感受到的不是謝翎的怒火,而是他憤怒下的委屈。
沈辭秋握著劍的手不由收緊,抿了抿唇,抬步跟了上去。
謝翎放出的分魂化成一縷紅色的輕煙,在血月的照耀下格外隱蔽,分魂這東西,就算修為高,神識強度不夠也不怎麼能探查到,就這麼綴上那個元嬰大圓滿,沒被他發現。
元嬰修士因為要找目標,沿途走走停停,不算快,過了會兒發現有幾道氣息靠近,還停下來等了等,回身,才發現居然是方才幾人追上來了。
他以為放了這幾人,沒想到人家不打算放過他。
沈辭秋和謝翎的修為已經接近元嬰後期,加上他們的古秘咒術和真火、各類天階法寶,以及他們能越級而戰的澎湃靈力,與元嬰大圓滿完全有一戰之力。
暝崖和孔清確實想幫忙,但等開打後,他們發現根本沒有他倆插手的機會。
一是高階層的戰鬥,他們貿然出手反而容易幫倒忙;二是沈辭秋和謝翎配合得天衣無縫,根本沒給旁人留出手的餘地。
暝崖和孔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釋然,幹脆在旁邊警戒有沒有其他人靠近,一邊觀摩學習。
看沈辭秋和謝翎打架實在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沈辭秋的驚鴻飛雪,萬千冰淩碎瓊花,劍氣凜凜裂霜;謝翎的炎陽流火,烈焰破空如隕星,摺扇起浪狂風颯踏。
無論是他們的劍與扇,雪與火,還是各類術法,都默契無間。
銀霜素裹與赤焰灼天竟然還能相輔相成,也是奇景。
元嬰大圓滿一接觸就知道他倆不是善茬,可他的隊友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想走也脫不了身,從半空中被轟下來時,直接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他是暈了,但謝翎還沒解氣,渾身熱血都因為幹架在沸騰,他落回地面,照著元嬰修士的面就是幾拳。
血月面具質量確實不錯,可惜只能擋半張臉,擋不住的那半張臉已經被謝翎揍得鼻青臉腫,成了豬頭樣。
暝崖和孔清識趣地根本不敢出聲,沈辭秋握著劍,欲言又止。
謝翎揍得差不多,起身長長撥出一口氣,他拳頭上沾了點血,剛想用清潔術擦掉,一片雪花就慢悠悠但正正好落在他手背上,把血抹幹淨了。
謝翎手一頓,鋒利的唇線繃了繃。
他起身走開,勾過了元嬰的月魄香囊拋給暝崖,跟沈辭秋依然站在一塊兒,兩人之間隔著兩步遠的距離,反正誰也不會走得更遠。
等三個時辰結束,參加比鬥之人的香囊盡數升空,血月下出現一道光幕,寫上了獲勝者的名字。
光幕上只會寫魔族的名,因此所有人都看得見是少主暝崖勝了,但血月賜福會平等分給他們四個,紅色的光華從血月上飄落,融入他們眉心間,血色的月華靈力暫時存於丹腑,留給他們慢慢吸收。
暝崖摘下面具,鬆了口氣,其餘三人卻沒急著去掉偽裝,謝翎沉聲道:“兄弟,借我個能清淨說話的地方。”
暝崖也知道比起慶功,他們顯然還有更重要的私事要解決,雲羽道友周身的低氣壓都快如有實質了。
他當然答應,立刻帶著他們來到了魔宮,借給沈辭秋和謝翎一處房間,自己則跟孔清去了別處,給了他們足夠的地方。
沈辭秋先進屋,然後回身,看著謝翎面朝著他,用靈力緩緩闔上了門,他摘下面具,恢複了自己本來的樣貌,俊美無儔的面上眉眼皆沉,而後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沈辭秋其實已經許久沒有避開謝翎的念頭了,但此時,這種迴避的心思又冒了出來,催促著他趕緊逃。
可事實上,沈辭秋的腳步凍住了,一動也沒有動過。
沈辭秋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謝翎鋒利的眉眼沒了平日疏朗的光,任由謝翎抬手,摘下了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