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其實沒剩多長時間了,謝翎從床榻下來,拉過張椅子,坐得不遠不近,看著軟榻上修煉的沈辭秋發了會兒呆。
他神識還累,但腦子已經給痛清醒了。
片刻後,謝翎緩慢眨眼,想起了夢境裡一個發現,現在正好確認一下。
謝魘的記憶裡,沈辭秋好像給誰寫過信,但有傳音玉牌在,有什麼話什麼事想說很方便,寫信就成了一件非常鄭重,而且很少有人幹的事,往往帶了點特殊意義。
沈辭秋會寫給誰?
沈辭秋在把儲物腕扣還給他時,謝翎神識掃過,就發現自己先前裝信用的匣子還在儲物器裡。
謝翎本來以為沈辭秋是看過信後沒有收藏儲存信件的習慣,順手就留下了,所以謝翎也沒動過那匣子。
但現在……
謝翎開啟了匣子。
裡面信封上的字跡不是他的,行雲流水、剛柔並濟,筆鋒間有山川,也有水墨,落筆點著“謝翎親啟”。
是沈辭秋寫給他的信。
謝翎迫不及待拆開了信。
每封信都不算長,從頭尾來看,像自言自語,也像是給謝翎信件的迴音。
【阿辭,我化成的鳳凰蛋是圓是扁,有沒有我本人十之一二的英俊?千萬別變得醜不拉幾,毀我一世英名,變醜的鳳凰蛋不要扔,玉樹臨風的我很快回來!】
【你變成了小鳳凰,不是蛋,古籍中從未記載,放心,小鳳凰羽翼含神光,很好看】
【阿辭,我在山上東南邊巽位留了個小驚喜,你去看看,喜歡的話給點甜頭,幫我照顧好名叫沈辭秋的人就行】
【竟是難以生花的伴木開花了,怎麼辦到的……是你也不奇怪,很漂亮,沈辭秋過得很好,無須擔心】
……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謝翎留下的信沈辭秋不止看完了,還全寫了回信。
謝翎寫信的時候,努力想著怎麼哄沈辭秋開心,而沈辭秋的筆墨裡,沒有半點憂傷,全是溫言,就像他心口沒有受傷沒有難過,日子真的平靜又愜意。
謝翎捧著信紙,肩膀顫抖起來,沒一會兒,他就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免得有什麼不爭氣的雨會落在紙上,洇濕了阿辭給他的信。
他們兩人怎麼在這裡也這麼默契,報喜不報憂的習慣都是從哪兒來的。
謝翎擦了幾回眼,下手力氣有點重,擦得眼裡紅血絲半天沒消,天光亮時,謝翎還沒能看完全部的信。
沈辭秋那邊的氣息有了變化,要從入定中出來了。
謝翎忙不疊收起了信。
沈辭秋將靈息全部沉入丹腑,緩緩吐息後,剛睜開眼,雙腿收攏踩在軟榻下坐好,膝蓋上就一重。
沈辭秋低頭,就見謝翎躺在了他腿上,還伸手一把摟過他的腰,把臉埋進了他懷裡。
沈辭秋愣了愣:“謝翎?”
謝翎埋在他懷裡,似乎還很睏倦,悶聲道:“今早醒來發現還困,待會兒想睡個回籠覺,但不想錯過跟你道早安的時間,阿辭,要不我就這麼抱著你睡會兒吧……”
他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好像又要睡著了,沈辭秋沒想過還能有這種姿勢,被人枕著大腿的感覺有種黏糊的小親密,與擁抱的感覺大不同,而謝翎又用力攬著他的腰,簡直像是一邊霸道地佔有,一邊撒嬌。
謝翎埋在沈辭秋懷裡蹭了蹭臉頰,蹭得沈辭秋緩慢眨了下眼,耳墜又燙得他耳朵軟了軟。
他一整天都沒有再心悸,夜裡修煉得很好,晨曦讓他玉白的面頰在暖光裡顯得柔美。
沈辭秋伸手,在晨光裡撥了撥少年郎無所顧忌鋪在他衣袍上的發絲,那發絲順著指尖,撥在他心頭。
“你睡。”沈辭秋說,“我陪你。”
謝翎收緊了抱著沈辭秋的手,沒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我會治好他,謝翎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