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該是沈辭秋護著他的時候了。
他的手蓋在小鳳凰身上,雙生靈珠帶動靈力在兩人之間流轉,他們之間的氣息已經快不分彼此了,融合得十分完滿,這樣的同修無疑對他倆好處更大,澎湃的靈力能同時滋潤兩人,也不會花費太長時間。
這大半年來,都是沈辭秋以這樣的方式淬煉兩個人的靈珠,帶著謝翎一起修煉。
以謝翎的性子,睡著的日子裡要是真落下了修行,醒來後一定會哼哧哼哧加倍補回來。
他好像已經看到謝翎那不服輸的模樣,沈辭秋面具下的眼神緩了緩,烈火珠的溫度和謝翎的靈力暖洋洋淌過他四肢百骸,與謝翎同修的時間,是他如今難得的放鬆時。
這艘飛舟不大,房間內佈置得很簡單,同修完,沈辭秋微微一偏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鏡中照出了他的影。
沈辭秋看著鏡中人戴著面具的臉,莫名頓了頓。
他蓋在小鳳凰身上的手指停了片刻,像是思索了什麼似的,片刻後,緩緩抬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他確實太久沒有拿掉面具了,以至於一瞬間瞧著鏡子裡的那張臉時,生出了種荒誕的陌生感。
他無聲凝視著自己的面孔,覺得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哪裡都沒變。
琉璃色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可比起從前覆蓋的冷霜,又有微妙的不同。
霜雪天生寒涼,不必有任何剋制,但他如今淡漠的眼中,不像雪山,像冰川崩裂後的深淵,水面上看似平靜,卻彷彿死死壓抑著什麼。
若一不小心,就會捲起漩渦,將人和自己都拖拽進去,萬劫不複。
這雙無比漂亮的眼,看久了,卻只讓人察覺到危險,這不是什麼糜豔的花,分明是腐朽纏繞的荊棘。
沈辭秋手指一蜷,他一瞬間又想把面具馬上扣回臉上,卻在動作間又被耳邊晃動的翎羽攫取了視線。
如今那片羽毛已變得和小鳳凰身上的羽色一模一樣,似金似火,明明是變化最大的東西,可當沈辭秋目光觸及耳墜,才找到一點他最熟悉的模樣。
沈辭秋扣在面具上的手停下了。
須臾後,他才輕輕將面具戴回了面頰。
一旦停下運轉烈火珠,他自己的靈力就會佔據上風,滾燙的手又會變得微涼,明明是冰靈根最習慣的溫度,可每次寒冷蔓上來,對現在的他來說都像種無聲的酷刑。
沈辭秋自己也說不清。
只是或許……人一旦有了貪戀的溫度,就再難回到從前。
所以重生後的他曾無數次告誡自己,不要被任何事或人奪去心神。
但他不後悔倚上謝翎的溫度。
恨意牽著他回到這世上,但謝翎給了他走得更遠的理由。
是謝翎告訴他,你是名為沈辭秋的人。
沈辭秋將小鳳凰捧起來,隔著面具與他額頭相抵,沉睡的鳥兒安靜地垂著頭顱,與戴著面具的人輕輕依偎在一起。
飛舟錯過流雲,山川湖海皆在路途中遠去,唯有他們互相倚靠,彼此相連。
片刻後,沈辭秋放緩了呼吸,重新睜開眼。
他從指尖的寒涼裡又撐過去一回。
飛舟抵達相見歡外,沈辭秋又穿上了緋衣,步行入城,他沒有撐傘,以術法遮掩了肩上鳥兒的身影,走暗道進了一座不起眼的宅院。
庭院幽深,孔清在此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站在一處屋子門口,這屋子乍一看很平常,但仔細一瞧,門窗與牆上細細雕刻的花紋分明是符文,不是鎖靈就是壓息,這不是牢房還能是什麼?
孔清引著沈辭秋過來:“抓到的鼎劍宗兩個修士就在裡面。”
這兩人既沒有穿著鼎劍宗的服飾,也沒有佩戴弟子腰牌,來了相見歡,是在賭坊裡被人陰了,輸得一無所有,當場掀桌,被賭坊裡鎮場子的修士摁著頭壓下去後,兩人不得已拍出了弟子腰牌,這是他倆最後能押注的東西了。
賭坊中有孔清他們的人在探聽各路訊息,見狀,使了點招把這兩人扣在了自己手裡,而後傳訊息。
經過黑鷹的辨認,這就是當初連斷山脈與他們爭奪香荼的修士之二。
鼎劍宗和玉仙宗大半年來都在找尋沈辭秋的蹤跡,殊不知,沈辭秋也在找他們之中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