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鴆看了看周圍被拖住的人,撐著膝起身,對沈辭秋道:“仙長,您去殿下身邊吧。”
沈辭秋微微側臉看他。
白鴆笑了笑:“那老東西已經是強弩之末,這邊交給我們,您先去,我們也會盡快過來,只是這路上,還請您務必小心。”
先前零星分散出去探查的人,看到煙花後,也會往連斷山北側山脈趕。
沈辭秋確實記掛謝翎那邊的情形,到現在,謝翎放了訊號,但是還沒傳音。
審視過蛟妖長老的狀態,沈辭秋點點頭,他面朝著長老的方向,在空中往後慢慢退了兩步,長老額邊青筋跳了跳,方才說得那樣強橫,但他此刻明顯沒有要攔住沈辭秋的意思。
方才打鬥裡大家都吃過不少丹藥,大長老也確實快撐不住了。
沈辭秋退到大長老一擊抓不住的距離,眼也不眨揮劍又殺了一個來偷襲他的妖,鮮血在他的衣擺上漸開,沈辭秋看也不看,飛速轉身,朝北山脈飛去。
廝殺聲漸遠,他握住了傳音玉牌。
連斷山脈是真的很遼闊,南北山脈之間隔得那麼遠,沈辭秋的靈光劃破長空,但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禦劍速度還不夠。
天上紫氣的異象已經開始收斂,說明千年香荼已被人奪取,修為的壓制再持續一兩天,也會跟著散去。
紫氣慢慢散開後,竟露出了灰濛濛的天,薄薄的陰雲密佈,看著像是要下雨了。
傳音玉牌一直還沒有迴音,沈辭秋死死扣緊玉牌,在第一點細雨絲落下時,傳訊接通了。
沈辭秋立刻抓過玉牌:“謝——”
“阿辭。”那邊謝翎的聲音說不上是疲憊,還是虛弱,但他用這樣的嗓音笑了笑,“我先道個歉。”
沈辭秋心口一緊,突然升起種很不好的預感。
然後他聽到謝翎不再笑了,好像最後一點強顏歡笑的勁都在剛才用完了,他沉沉地開口,苦澀喑啞:“……我怕是要提前渡劫了。”
沈辭秋瞳孔驟縮。
他猛地抬頭,天空原本只有薄薄一層陰雲,但在遠方,就是被煙花照亮的地方,突然有層層疊疊如墨的黑雲聚攏,宛若一隻巨手攪動著漩渦,邊緣閃爍著詭異的幽紫,將還凝固著的訊號圖騰壓得無比黯淡。
有什麼壓抑又極為可怖的毀滅正在其中醞釀。
沈辭秋來不及想其他,立刻改變了謝翎那塊玉佩上的符文。
為了偽裝,謝翎沒有將玉佩戴在腰間,但沈辭秋知道他正將鳳凰玉佩貼身放著,因為謝翎做什麼都想要他知道,專門湊到自己跟前妥帖放給自己看。
明知道謝翎能渡過死劫,明明他說了很多次自己絕不會有事,但這一瞬間,沈辭秋將護身符變成了……以身相代。
在黑雲那毀天滅地的氣息裡,沈辭秋根本來不及想其他,這是他下意識的行動。
遙想當初第一次見面,他給謝翎下了同命咒,他若受傷,謝翎會相代,而現在,他卻願用自身去代替謝翎。
無論他明不明白,承不承認,這無意識的舉動都證明瞭一件事:
謝翎已經住進了他心裡。
然而下一瞬,沈辭秋就察覺咒術無法起效……玉佩的氣息被隔斷了。
是謝翎將它收了起來,離開了身側。
謝翎不要他受傷。
沈辭秋腦中一空。
他手裡的傳音玉牌熄滅了。
下一瞬,空中傳來轟然炸響,一道樹木般粗壯的紫色雷電撕開怒濤黑雲,直裂而下,瞬間便吞沒了空中那朵火紅的煙花。
也照亮了沈辭秋露出的半張臉。
他面上血色霎時褪得幹幹淨淨,只餘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