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個地方的若是一個人,最後十步,得用自己的心力和記憶去啟用祭拜路;若來的不止一個,就需要用他們共同的記憶去填補這段路,無論是獨身還是多人,深刻的記憶要是不夠,恐怕走不完這段路。
而雖然謝翎進來的是分魂,但亮起的符文卻已經將他們辨認為了兩個人。
他解釋給謝翎聽,謝翎聽完鬆了口氣:“我倆共同的深刻記憶也不少啊,從見面開始,對我來說一直都很深刻。”
他笑盈盈的聲音在石窟裡響起:“況且還有水鏡中那三年,記憶量絕對管夠,是吧阿辭?”
他把真心話夾在在揶揄中悄悄遞出,看著故作輕松,實際上本體的手心緊張地收緊了。
若是對沈辭秋來說,他們之間所謂的記憶並沒那麼深刻……
沈辭秋並沒有回答。
謝翎一顆心懸在空中,不上不下,然後在他的忐忑裡,他看到沈辭秋默然一腳踩上了石板。
——他用行動做了回答。
……若你覺得深刻的記憶夠多,那麼我也是。
所以我敢踩上這條路,不必遲疑和畏懼。
謝翎感覺自己心髒砰地一聲,膨脹成了氣球,明明歡喜得不行,但他眼眶卻莫名酸了酸,嗓音也變得幹啞起來:“……阿辭。”
面具下沈辭秋睫羽輕顫,看向了面前遽然出現的畫面。
就在他踏出第一步後,面前漆黑的空中就割裂出兩塊,縈繞在他身邊,兩側同時響起茶具碎裂聲——是他和謝翎見的第一面。
那晚上,他給謝翎下了同命咒。
兩片卻略有不同,一邊是被按倒在桌上的謝翎,而一邊是俯身湊近的沈辭秋,顯然,這是他倆各自的記憶。
謝小鳥津津有味看向屬於沈辭秋的那塊,心想,原來在阿辭眼裡我是這樣的……嗯,還可以,即便被掐著脖頸摁在桌上,發型也沒亂,很瀟灑,不錯不錯。
而沈辭秋看著謝翎視角的記憶,他抿了抿唇:當時他靠得有那麼近嗎?原來腰也貼在謝翎腿側了,當時他還真沒注意,這麼一看,姿態是有點難以啟齒。
一步之中,畫面變了好幾回。
從初見開始就沒停下過的雞飛狗跳,在玉仙宗弟子們面前牽手,大放厥詞,再到兩人互相較勁,幼稚地拌嘴……
地底相救廢鬱魁、謝翎給自己第一包糖、再到水鏡三年、月華泉——
樁樁件件從他們腦海裡被翻起,又透過另一人的目光重現當初的記憶,一步步走過去,沈辭秋的薄唇從最初的緊繃漸漸放緩。
他琉璃色眸子中的霜雪微光也輕輕動了動,他發現在謝翎眼中的自己,似乎很不一樣。
不是他自以為的腐朽屍骸,而是有喜怒哀樂的人。
他甚至不像他人口中那般是高山上捂不化的霜雪,謝翎眼裡,自己好像總是攏著光。
看得沈辭秋自己也有些恍惚:這真的是我嗎?
他……一直這樣注視著我嗎?
沈辭秋嘴唇翕動,但又緩緩放平,到底沒有說出半個字。
只是目光在落向那些畫面時,帶著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一點點清波漣漪,在寂靜的寒潭上輕晃。
謝翎本來也看得喜滋滋,挨個看過去,畫面裡簡直浮現了他們的點點滴滴,所以對沈辭秋來說,深刻的記憶也有這麼——多,這個驚喜砸得他心花怒放。
還邊看邊想忍不住想接下來又該到哪兒了。
唔怎麼還在玉仙宗啊,哦是玉仙宗的宗門考核了……等等,宗門考核!?
謝小鳥渾身羽毛一炸,心道不好,然後就在他渾身羽毛炸成團的那一刻,不會說謊的記憶畫面已經不由分說闖了進來。
沈辭秋的腳步一頓,面具下的瞳孔驟縮。
那是上一世,他被玄陽尊等人逼死的畫面。
沈辭秋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茫然轉頭,看到了另一邊,自己視角上,玄陽尊慕子晨等人清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