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像是冰冷的刀子一點點割過骨頭,沈辭秋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忍下了。
他閉著眼,手上法訣變動,用靈力催起烈火珠,吞噬羽神淚的毒素。
烈火珠不暴動的時候,靈力十分熨帖,溫熱的暖流遇上寒冷的毒,兩股力道以沈辭秋的經脈為戰場,進行角逐,對經脈來說無疑是酷刑,但沈辭秋神識內視,卻彷彿是旁觀他人的軀體,在這樣的痛楚裡直接開始沖擊修為境界。
無妨,忍一忍就過去了,沈辭秋對自己當真狠得下心。
沒人喜歡疼痛,可沈辭秋已經快習慣了。
……真的能習慣嗎?
小時候,玄陽尊對他和鬱魁的修行教導十分嚴格,記得他七歲,鬱魁六歲那年,兩人在陣中被壓了許久,渾身疼得要命,小辭秋忍了半晌,一雙倔強的眼裡還是蓄滿了淚,眼看就要落下來,但是旁邊鬱魁“哇”的一聲,比他先哭了。
小辭秋一愣,眼淚就掉不下來了。
他連忙去給鬱魁擦眼淚,口笨嘴拙幹巴巴安慰道:“別、別哭。”
鬱魁:“嗚嗚嗚!”
“師兄,”鬱魁疼得打滾,賴地上不起了,“你不疼嗎,為什麼不哭啊?”
疼的,也想哭,但是我們倆都哭了的話,誰來安慰你呢?
小小的沈辭秋想著,抬手擦了擦眼角,把眼淚抹掉,眼角被他擦得通紅,小大人似地抱了抱鬱魁:“師兄不疼,給你吹吹。”
後來,鬱魁再也沒問過沈辭秋疼不疼,明知道小時候小鬼說的話幼稚,怎麼可能不疼呢,但他眼中沈辭秋好像真就成了聖人,流血受傷也不會疼。
玄陽尊贊他心性極佳,堅韌不拔,能成大事。
可他疼的時候,也是曾想找人說說話的,或者一言不發,陪他片刻也行。
那樣他就知道自己為他人受傷也是值得的。
但現在,沈辭秋都不要了。
他疼不疼,無關緊要,他從地獄裡爬回來,只為複仇而存在。
烈火珠慢慢把寒毒清了幹淨,沈辭秋的面色也逐漸好轉,由慘白變回了玉潤,他的氣息節節攀升,修為正在逐漸上漲,原本安靜的四周空氣開始隱隱波動,像有無形的手,正醞釀著波濤。
幽藍的靈力裹住沈辭秋周身,他好看的眉心緊促,終於在某個時刻,靈光大盛,周遭猛地一震,驚得院中花草樹木俱顫,沈辭秋的氣息驟然拔上了金丹大圓滿!
十八歲的金丹大圓滿,放眼三族,那也絕對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吸收的一滴羽神淚,短短幾個時辰就被沈辭秋給煉化了。
丹腑內的靈力漩渦瘋狂轉動幾輪後,終於穩穩定在金丹大圓滿,慢慢平靜了下來。
通常修士境界提升後,都會神清氣爽,但沈辭秋卻許久都沒有睜開眼。
片刻後,他唇邊竟是悄然蔓出一絲血線,順著嘴角滑落,掐訣的手慢慢垂下,少年人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下去。
時至夜間,星子棋佈,萬籟俱靜,沈辭秋雙眸緊閉,唇邊的血紅得觸目驚心,形單影只暈倒在屋子裡,人事不知。
就這麼躺上一夜,恐怕也沒人知道。
只不過這時,從前毫無人氣的隔壁院落竟然還亮著燈火,窗邊垂下的竹簾輕輕晃動後,隨即被一把赤金的扇子撥開了。
是謝翎。
如今沈辭秋的別院中有他在。
方才靈力動靜很大,謝翎當然有注意到,他朝沈辭秋的院中望了一眼:看架勢,難不成是沈辭秋進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