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都給我滾!沈辭秋呢,他為什麼不來見我,”咆哮的動靜穿透門板,“他是不是不敢來見我!?”
前來侍奉的低階弟子被轟出了屋,敢怒不敢言,低著頭疾步往前走,看見一點銀白的鞋面,抬頭,對上了沈辭秋的臉。
弟子一愣,匆忙行禮:“沈師兄!”
沈辭秋嗯了聲:“你先退下吧。”
弟子鬆了口氣,趕緊稱是,沈辭秋上前,推開了沒有上鎖的門。
“我叫你們滾——師兄!?”
鬱魁的叫罵聲一頓,在看清沈辭秋時靜了片刻,但隨即而來的,是盛怒的火山噴發。
“沈辭秋!!”
鬱魁掙紮著想起身,但他丹腑盡毀,被人扶著才勉強靠坐在床頭,根本沒有力氣下床,他拼命伸手想去抓沈辭秋,最後的結果就是連人帶被子滾下了床,摔在地上。
鬱魁顧不上自己此刻多狼狽——他難道還能更慘嗎?
“沈辭秋!”鬱魁眼中布滿血絲,怨毒地盯住沈辭秋,彷彿想用眼神將他撕碎,“你為什麼不救我,啊?我廢了,我變成一個廢人了啊,你讓我以後怎麼辦,我還怎麼活得下去!”
他趴在地上,氣喘如牛,像只陷在沼澤裡卻爬不出來的野獸,徒勞地將最大的惡意砸向岸邊的人,甚至試圖把那月白的長袍也拖下來,要跟他一起爛在泥裡,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但是——沈辭秋站在幹幹淨淨的地方,毫無波瀾地看著他。
鬱魁吼完一陣,沒能得到任何迴音,他胸腔起伏,死死盯著他:“你說點什麼,沈辭秋……你說話!”
沈辭秋只用一雙琉璃色的眼眸淺淺看著他。
鬱魁原本站在興師問罪的高地,可在這樣無言的注視中,沒來由生出膽寒與害怕,心頭一顫,色厲內荏抬高了聲音:“你說點什麼啊!”
沈辭秋安靜的神情終於動了動,捨得開了口:“你想聽什麼呢,師弟?”
語氣中沒有自責愧疚,甚至沒有一絲絲憐憫。
鬱魁難以置信:“我因為你廢了,你問我想聽什麼?”
不,不對,鬱魁猛地一顫。
他不料沈辭秋會這樣說話,怔愣地仔仔細細看過沈辭秋的神情,然後驚恐的發現一個事實:從那雙眼睛裡,他看不出半點昔日他熟悉的師兄模樣。
沈辭秋是不善表達,但絕不是冷心冷情、連身邊人遭逢大難都無動於衷的人,當初他受了傷,沈辭秋眉眼裡明明都有心疼,可現在為何什麼也沒有?
有的只是居高臨下,彷彿在漠然注視一隻骯髒野獸瀕死前的徒勞掙動。
鬱魁忽然發起抖來:“不、不是,你不是我師兄,你不是……”
“我是啊,”沈辭秋放輕了聲音,語調明明沒怎麼變,卻有一種詭異的柔和,說不上詭異多,還是柔和多,他道,“一直都是。”
鬱魁崩潰:“那你為什麼不救我!?”
“因為你不是我師弟了。”
輕飄飄一句話落下,鬱魁懷疑自己聽錯了,掙紮的倏地手怔住:“什麼?”
沈辭秋進屋後始終站在離他六步遠的距離:“你沒敢告訴師父,你把謝翎推向邪修,想借刀殺人的事吧?”
鬱魁想過各種再見沈辭秋的場景,唯獨沒想過那一幕竟被沈辭秋看到了,立時驚慌起來:“我、我不是,我沒有!”
“我看得很清楚。”沈辭秋嗓音如清泉擊石,往鬱魁耳朵裡灌,“做出這樣的事,怎麼會是我認識的那個師弟。”
——當你為了慕子晨,把我交給你的後背故意暴露給邪修後,你就不再是我師弟了。
“不是的,不是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