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博原地手足無措了一陣子,然後走到門邊,在索林之前靠過的那個柱子前站定。不夠近,不太遠,也算剛好。“我小時候,索恩就喜歡站在那個位置。”索林突然的開口讓比爾博不知作何反應,好在對方並沒有轉頭看過來,還是一副專心演奏的姿勢,“他總是錯過晚飯,到家的時候我們已經開始玩耍了。我曾有一個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豎琴,一個大師之作。平時它就放在茶廳裡。當父親進屋的時候,往往弗雷林和狄斯都趴在一邊聽我演奏。”
“更早些時候我母親也在家。那是我們一天裡難得安靜一會兒的時候,所以她也放鬆一會兒。索恩站在門口附近,母親坐在我後面,大概那個位置。一個對角線,所以他可以同時看到我們和他的妻子。現在我有點明白了,我猜那就是為什麼索恩總是站在那裡聽我彈琴。”
比爾博猶豫著,不太肯定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該換個位置站著。“留下吧,”這是索林今晚第二次明確告知自己的訴求。彈琴的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補充道,“請。”比爾博明白過來,對方更希望這裡有個真實的身影存在,於是他後退一步,放鬆地靠在柱子上。和索恩當時的狀態一模一樣。
索恩都會說些什麼呢,還是他只安靜欣賞?比爾博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這聽起來非常動人。”索林正伸出去夠向遠端琴絃的指尖輕顫了一下,但還是穩穩地落下撥動的力道。“實際上,我弟弟弗雷林的舞跳得很不錯,他肢體比我們協調多了。索恩每次說我彈得不錯的時候,他就一個翻身起來,合著音樂跳舞,非要父親也誇他一句。”索林說到這,笑了笑,“我看他開始跳,我就故意快一拍,慢一拍,給他搗亂。但是很快他的舞藝就精湛得我拿他沒辦法了。”比爾博輕聲追問:“狄斯呢?她不和你們兩個爭著索恩的誇贊嗎?”索林抬頭想了想,告訴比爾博:“狄斯不這麼幼稚。她總會得到索恩誇贊的,就算什麼都不做。再說,她還有索爾的偏愛呢。”比爾博失笑。
又一曲終了,兩人愈發放鬆。索林突然靈機一動,告訴比爾博,有一次他真的想為難一下弗雷林的時候,他找來了一本精靈的著,憑記憶撥動琴絃:“ony tie. 他們唱詩班裡演奏的曲目。我覺得,這個,弗雷林總跳不來了吧。”比爾博好奇地問事實如何。“弗雷林沒跳成,但彈著彈著,我也不記得要耍他了。”即使是不一樣的風格,索林依然駕輕就熟,“那是我們第一次認真聽精靈的音樂作品,但是神奇的是,全家人都挺喜歡的。我覺得也不錯。當然,那會兒母親已經離開了。”比爾博有所選擇地回應,他早就已經明白索林的喜好了:“你不是討厭精靈的風格,你只喜歡聽起來愉悅輕松的。”“可能吧。”索林不置可否,隨後問比爾博想要聽點兒什麼。
“過來吧,比爾博,隨便說。只要是你那個歌單裡的。”他對此倒是相當自信,“我只要求一點,要提一首讓人聽完非常,非常非常開心的。”此刻不去考慮索恩,他讓比爾博不要理會那些俗世規矩。
比爾博已經走近了,所以他確定索林並沒有喝酒,盡管索林表現得就像已經灌了兩打啤酒。“來吧,說一個。”索林慫恿他,“別擔心,這絕對不是我經歷過的最爛的一個新年。說到底,索恩失蹤也有這麼多年了,是吧。又能有什麼區別。”比爾博當然不信,以往不論別人怎麼懷疑,索林都是那麼堅定地認為索恩還活著。終於有了結論,可卻是對他毫無意義。索林堅持到:“說真的,這甚至都排不上前三。”
“第一是……”比爾博心想難道是史矛革案,他正在回憶具體時間,索林已經給出答案,“我母親離開我們。”
“第二是……”比爾博猜,有可能是都林人在墨瑞亞和阿佐格的慘烈對戰之後,但索林依然一鳴驚人,“弗雷林因為參軍的事情和家裡鬧翻,離家出走。”
“第三是……”比爾博放棄思考,而索林思索半天,似乎在反複衡量,但很快發現好像也沒什麼可衡量的,“好吧,這次能排第三。”
但事實是我手上空空,所以腦中藏汙納垢。
“就……”索林閤眼調整了一下情緒,“就說一個開心點兒的歌名吧。”比爾博正為方才的答案而沉思著,聞言想了想,提議道:“friendship is agic?”
索林愣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樂了:“哦,想要演奏這個,鎮長應該給我找個風笛來的。”但是他還是循著調彈了一段。隨後索林又想到什麼,對比爾博說,他其實還會一首夏莫一族的曲目。他隨即演奏了一段在此刻相對沒那麼激烈叛逆的悠揚曲調。“很不錯,”比爾博由衷贊嘆,“這是什麼?”
“……”
索林突然的語塞讓比爾博還以為自己引起了他的悲傷。“是一個關於……你頭發……的曲子注)。”索林不好意思地顧左右而言他,在比爾博懷疑的目光中,心虛地避開視線,“總之,謝謝,比爾博。
“我明白,我並非一無所有。”
我總得獲取點兒什麼。我總得舍棄點兒什麼。
別告訴任何人。
“我想我該放你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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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德彪西“亞麻色頭發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