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過去時
“哇哦。”面對此情此景，奇力方覺詞彙量的不足。他一手拄著柺杖，另一手被菲力扛在肩膀上，翹起一根手指，指向傍山而起的宏偉建築群……廢墟，向巴林問道：“這連個門窗都沒有，在這辦公是不是有點不保險啊？”
從後面走上來的索林拍打掉兩個小夥子後背上的浮灰，聞言順便又給他後腦勺一下：“想什麼呢？是邊上的塔樓。因為離當時大火的核心較遠，沒怎麼受到破壞，這些年又被本地的漁民作為休整據點給修複了。”
其他同伴還在陸續下船。索林走到前面，穩穩當當地站到一個大石塊上，兩手背後，眺望著眼前景象。菲力扛著弟弟，三兩步也跳到索林身邊。他們掃視半圈，入眼盡是艾瑞博的荒蕪景象。小夥子們不理解地看向好似在閱兵的舅舅。
索林將兩個外甥攬進懷裡，伸手示意了宮殿般中央大廈的一個角落：“那底下有全中土最深的礦井。廢棄時，索爾派人把井下不到幾米深的地方用好幾層防護網封死了。當我還小的時候，我和德瓦林經常跑下去，在平臺上亂塗亂畫。索爾怕我們在底下摔到，就把大門也封死了。”菲力和奇力從未聽說英勇沉穩的舅舅還有這麼頑皮的舊事，聽得入迷：“那後來呢？”索林溫柔地揉著小外甥的頭發，徜徉在回憶當中。“當時樓內還在修整。於是我在圖紙上加了一兩筆，”索林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咧開嘴，但隨即壞笑道：“樓裡面的一個樓梯就修到了礦井。我們就這麼繼續偷偷下去玩。”
菲力感到難以置信：“索爾一直沒有發現？”索林笑道：“我們相當低調，他當然沒有發現。但是弗雷林和你們媽媽知道。因為他倆那會兒還小，很少到公司來，所以幾乎與此同時吧，他們就在家裡也搞了同樣這麼一出。那邊，你現在還能看到，我們當時就住在山的側翼那裡。弗雷林打通了他臥室的地板，在索爾的地下收藏室上方穿了個大洞。
“於是有一天，索爾有事提前回家，去地下室裡拿東西，驚訝地發現狄斯渾身上下戴滿了他收藏的寶貝首飾，而弗雷林在他的古董唱片旁邊嗑瓜子。”
“噗嗤！”奇力實在忍不住了，“他們肯定完蛋了啊。”“是啊，他們是完蛋了。但這還不是關鍵，”索林扶著外甥們忍俊不禁道，“關鍵是我們父親——索恩，他不相信弗雷林這麼有創意，而且他覺得狄斯想要玩首飾沒必要費這麼大工夫，因此強烈懷疑是我指示他倆這麼幹的。於是從那天開始，他派人跟蹤我。所以，猜猜然後發生了什麼？”他甚至還賣起了官司。
“他們發現你和德瓦林的大作了”菲力想當然道，奇力接著：“你和德瓦林也完蛋了？”德瓦林突然插嘴進來：“不，我倆當然沒有。”小夥子們不明白為什麼。
“因為你創造力十足的大舅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路過石塊的巴林也參與了進來，“猜猜索恩派的誰跟蹤他？”菲力眨了眨眼，他和奇力對視一眼。他們總共也不認識幾個索林這一輩的家族成員，但既然巴林這麼問了，答案呼之欲出。“是你！怎麼，索林賄賂你了？”
“差不多吧。”巴林並沒有停下腳步，幫奇力拎著小箱子，依然步履生風，所以兄弟倆只好互相攙扶著跳下石頭去追趕他。德瓦林解釋道：“巴林那會兒和公司的一個姑娘搞地下戀情。索林說服他，如果能讓這個通道保留下來，巴林可以將那裡改造為約會地點。”這又是小外甥們未知的領域了：“所以你到底是怎麼搞定索爾的？你們瞞住他了？不可能吧。”巴林沒好氣地止謠：“當然不可能。我只好花了好大的心思讓索爾和索恩相信這其實是一種有益於索林思維的鍛煉，並為此被罰了好幾個月的工資。你舅舅和德瓦林倒是樂得自在，因為索爾確實被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給打動了。”這意想不到的故事走向令小夥子們哈哈大笑。
德瓦林很不服氣：“我們也是有損失的。很顯然你在談判中做出了讓步，索爾在坑邊又加了一圈圍欄，導致我倆只能作畫，沒得玩了好嗎？倒是光便宜你逗人家小姑娘高興了。”“這怎麼叫讓步？”巴林憤慨道，“我本來就不贊成你們在那胡鬧，安全問題可是我的底線。再說，你不也說當時那些塗鴉訓練後來幫你賺了波好感嗎？”
奇力不解：“德瓦林，你也談了公司裡的一位姑娘？”德瓦林憨憨地拍了拍自己的光頭：“不，我對那群工作狂實在欣賞不來。我的寶貝是個軍人。”菲力這才點點頭：“我終於想起來了，弗雷林舅舅介紹給你的是吧，是他的一個教官。”德瓦林對菲力耳語：“準確地說，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容忍了弗雷林那個滾刀肉的。”菲力不知道究竟該信誰的說辭了，他甚至在今天之前，都沒意識到這兩個叔叔年輕時還有過浪漫的往事。
眾人經過大殿門口，向旁邊的塔樓進發。巴林又回頭望了一眼礦坑的方向，低聲自言自語：“不管怎樣，它確實起作用了。”他眼神裡有種深刻到模糊的眷戀。德瓦林拍了拍兄弟的後背，笑著輕聲接到：“誰說不是呢？放輕松，巴林，你其實很想念這裡。”
菲力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只聽聞了故事的冰山一角。他放慢腳步，等和巴林他們拉開距離，拉著奇力湊到索林耳邊詢問：“剛才說到的阿姨們都怎麼樣了？巴林和德瓦林現在不都還是單身嗎？”
“一顆心融進火裡，在這兒，”索林輕聲道，“另一顆碎在戰場上，墨瑞亞。”兄弟倆的腳步徹底停下了。
索林走了兩步後意識到不對，轉頭看向外甥們。見菲力若有所思而奇力神情落寞，便走回來對小夥子們微笑。“菲力，奇力。他們的確深愛過，而這份愛讓他們彼此都很快樂。至於後來，那些不是個人能夠決定得了的命運，那只是意外。所以，這是個美好的愛情故事，”索林抵住奇力的額頭，並把手按在菲力肩膀上，“結局並不重要。”
奧瑞跟上來時，菲力正仰望著彷彿在雲間聳立的巨大雕像。“我們一切都好嗎？”稍顯單薄的書生將箱子撂下，在一旁叉著腰喘粗氣。“你有向礦坑許過願，希望獲得永恆的幸福嗎，奧瑞？”奇力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讓奧瑞有點蒙。“呃，還沒，但是可以，呃，”奧瑞茫然道，“我知道這個習俗。你有什麼建議嗎？”菲力倒沒想到對方這麼坦誠，於是他開了個玩笑：“比如說，別是精靈？”奇力立刻捶了他一拳：“你有什麼意見？”
“怎麼了？”
“你還真是平靜，你們所有人。”比爾博頭也不回地應著。索林有些不解地笑了：“那不然呢？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與菲力和奇力關系不大，他們沒必要多想。”比爾博翻了個對方看不到的白眼：“我又沒說什麼行什麼不行。你問到我了，我說出我的想法而已。”索林又笑：“所以你的想法就是既沒有什麼行，又沒有什麼不行？”成功獲得比爾博轉身的一個正面白眼。
“我只是想，”比爾博回過頭去，邊走邊說，“我可能，其實，有點理解你了……”聲音越說越小。
“我知道。”索林接得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