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楔子
“親愛的？”
狄斯正要出去找他。剛拉開房門，就看到正迎面走來的男人，以及坐在他肩膀上、抱著他腦袋昏昏欲睡的男孩。“親愛的。”狄斯為他們的心有靈犀而微笑，語氣輕柔婉轉得好像在把玩他的一縷頭發。狄斯伸出手去迎接：“奇力。”溫柔地埋怨。
“媽……麼，”小男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被自己父親從頭頂舉起，交到母親的懷裡，“我能去看菲力了嗎？”狄斯親暱地蹭了蹭男孩髒兮兮的臉蛋，半開玩笑地說：“現在還不行。菲力剛剛擦過身子了，他現在香噴噴的。而你，臭烘烘的。”她在男孩被撓癢癢，不好意思的囁嚅中，哄著他去洗澡。
“我去看看菲力。”身後的男人在進門前拍打掉身上各處的浮灰，向她示意。
大一點的男孩躺在臥室的床上，裹著被子，節奏均勻地加濕加熱鼻翼周圍的空氣。男人不想打攪對方來之不易的片刻安睡，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撩開男孩額前的碎發，緩慢將手虛按其上，感受溫度。
大男孩的睫毛輕顫幾下，隨即微微睜開雙眼。他感覺自己的眼球像面板那樣幹燥，後者是因為狄斯剛給他精心擦洗過，而前者是因為仍在持續的高燒。“爸蔔……”被子縫隙中傳來不清不楚的呼喚，昭示主人並未睡著。
“菲力，大寶貝。”男人拉過凳子，坐到床邊，俯身與之額頭相抵，重重地，給予對方被熟悉氣息包圍的安全感。菲力額頭的溫度沒有早上那般高了，情況正在有所好轉，但他還是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菲力沒什麼事。小夥子只是貪玩，昨天在學校耍小刀耍到了自己手心裡，然後帶著簡單包紮過的傷口，和同學們在沙地裡摸爬滾打了半個下午，美其名曰“上體育課”。手心被刀尖捅出來的傷口毫無懸念地發炎了，以為自己是超人的男孩最終屈服於高熱。男人和狄斯只能慶幸，至少他還知道及時去打破傷風，這才沒讓事情變得更糟。
處在假期末尾的男人剛好留下來照看留家休養的菲力，以及還沒到學齡的奇力。但是一通緊急電話讓他不得不在中午和從公司匆匆趕回來的狄斯交了班，趕去最近的大使館聽候指示，直到晚飯時分才回來。隨之帶給妻子和孩子的還有他馬上要歸隊的訊息。狄斯對他捉摸不透的行程習以為常，而兩個男孩對此十分不滿。好在其中一個因為cpu過熱而被迫放棄思考，而另一個在被他帶出去瘋耍之後，很快就忘記了煩惱。男人得把奇力的精氣神耗一耗，免得他夜裡在菲力的床邊鬧騰，給狄斯添亂。
“你這次什麼時候回來？”菲力翻平身體，徹底睜開眼睛盯著他。
“很快就回。”男人輕松地笑著，不假思索地給出毫無新意的答案。他隨後有些反常地沉思兩秒，抬眼對兒子鄭重道：“爸爸不在的時候……”
“聽媽媽的話，好好上學，不欺負奇力。”菲力熟練地搶答。男人對兒子天真的體貼而感到有些驚訝，隨後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補充道：“這回還要加上——小心玩刀。”菲力不服氣地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乖巧地嘟囔了一句“好。”
男人重新俯下身，撫摸菲力那與他如出一轍的金色頭發，眼神充滿幸福和憐愛。
“你還沒跟我去看球呢，票都浪費了。”
“任務結束會給我補假，到時候我再買票帶你去看新的。這次你可以叫上你的一個夥計替我。”
“還有老師佈置的職業展示呢。”
“我早準備好了，媽媽在做最後的潤色。你返校前就能拿到。”
“我的警服也準備好了嗎？你之前說好的！”
“當然！百分百和我的一樣，等比放縮。還有配□□型哦！”
“好誒！愛你，爸爸！我穿上它，肯定是全班最帥的那個！”
“我也想要！”不知何時跑進來的奇力委屈巴巴地插嘴。男人把揪著床單胡鬧的小兒子攬進懷裡，接過妻子遞來的毛巾，追著不停亂動的小腦袋：“你也會得到一套，超小號的，只要你保證不再趴在媽媽的裙擺上，讓她拖著走路。”
“為什麼不能那樣？”小男孩蹙起八字眉，眨巴著眼睛，疑惑道，“可是我很喜歡誒。”真讓人難以堅持原則。
“首先，那樣會把媽媽的漂亮衣服弄髒。它們很不好清洗打理。”男人絞盡腦汁，“其次，穿上警服你就是小警察了。你應該站出來保護媽媽，而不是在她身後躲避對你們好奇的目光。”小男孩一想到這個，就把臉埋進手裡。他怕生得很。“不要看我，不看我嘛。”
“他們喜歡你，奇力。他們可能嚇到你了，但是我保證那些只是想看到你笑一笑的好意。”男人一邊勸說，一邊與同樣無奈的狄斯對視一眼。奇力特別像他的母親，因此也像他母親的兄弟和祖輩。族內已有流言，考慮到現任繼承人對終身大事的冷淡抗拒，索林八成會選奇力作為下一順位。盡管，這個民調候選人的年紀尚小，而且格外羞澀。
反觀菲力就開朗得多，深得父親快樂本樂的真傳，走到哪裡都圍滿了朋友。那一頭與索爾家族格格不入的閃亮發色，映襯得年少的小夥子好像一團太陽，耀眼得很。狄斯的哥哥弗雷林很喜歡這個大外甥，甚至曾在離隊期間給自己也染了一頭金毛。一大一小在公司總部的摩天大樓裡騎著玩具車招搖過市，活像兩頭誤闖進來的獅子。
索恩擔心菲力會像弗雷林那般頑皮或者像小夥子父親那樣傻氣的風聲很快傳遍家族。當事人們倒是都無所謂。男人作為差點“勾引”狄斯與之私奔的孫女婿，從索爾在世時就沒被允許走進過公司半步。然而孃家人的排斥並沒有引起他的不滿，男人反倒因此高興得不得了。因為他知道好哥們兒弗雷林每次短暫休假都會被拉去公司坐上一週半周的社交班，而他當然不想浪費和狄斯千裡相會的寶貴時間去作董事會的陪襯。自然，他也沒興趣讓自己的孩子遭受此等虐待。
索林和他的弟弟一樣關愛外甥們，狄斯夫婦寄希望於兄長總攬大權的那一天。他們相信索林會妥善處理好族人對兄弟倆造成的影響。
但是此刻，他們要擔心的事情比這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