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畫眉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不知何處跳出來，飛撲到阿佐格腰上，將人硬生生從索林面前撞開來去。短小匕首的反光下顯現出卷發夏爾人的一雙怒目。這是索林暈倒前的唯一印象。“比爾博！”他唇間無聲呢喃，隨即徹底失去知覺。
“邦德教授？”阿佐格驚訝過後，揚起不出所料的玩味表情，“怎麼，他——索林·橡木盾，也是你的研究範疇？”
過往的種種猶豫，出行前的爭吵、一路上被質疑，對索林態度的憤怒、對他口是心非的失望，巴金斯特有的沉著冷靜、圖克家對危險的敏銳感知，面對此情此景通通都像笑話。對索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和對遠徵隊如痴傻般的依賴，在聽到電話裡被驚撥出聲的名字時，全都具象化了。
什麼東西比身軀大得多，卻只住在肚子裡。無聲也不重，卻能提心又吊膽。
比爾博不知道自己究竟從哪裡得來的勇氣，在重重包圍中對著遠近聞名的兇殘敵人厲聲大吼：“是了！正是如此！”此刻比爾博唯一能感受到的恐懼令他幾乎破音失聲，這份恐懼本身正躺在他身後不省人事。
阿佐格看著那單薄的身形和聊勝於無的防身武器，冷笑一聲，對身後的小弟一揮手：“速戰速決。”彪形大漢們蜂擁而上，比爾博毫無章法地揮舞匕首向前戳刺，用身體阻擋。
“啪！”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坨旋轉的拖把布，劈頭蓋臉地糊在比爾博面前的一個壯漢臉上。“索林，別怕！我來啦！”是德瓦林的聲音，其中摻雜著格羅因不知所雲的吶喊和比弗短促有力的低吼。
“比爾博！”“比爾博，小心，讓一讓！”甘道夫帶著全副武裝的警察殺到，波弗幫著他們投擲防暴彈，驅散包圍。
“索林！”“舅舅！”一金一黑兩個青年沖上來對阿佐格默契進攻。奧瑞兄弟迅速拉開比爾博，後者連忙和他們托起索林往外跑。
巴林引導他們坐上調查組的車，然後回身叫上怒發沖冠的德瓦林等人。眾人迅速集合，坐車撤離現場。
“這就是你說的走私犯？也太囂張了！還把不把我們當回事兒？”胸前別著可愛蝴蝶徽章的隊長因為噪音太大，只能對甘道夫大聲吼：“這裡交給我們，帶上你的線人們趕緊走吧。這次看在拉達加斯特的份上就算了，以後可別讓我抓到你們無證跨境！”
“好說好說！”甘道夫一手一個，幫歐因拽住戀戰的菲力和奇力，“我就知道喜歡小動物的人最善良了！”
“少跟我扯皮！”對方哈哈大笑地朝他們揮揮手，隨即投入到作戰當中。
當天幕漸漸拉開新一日的陽光時，越野車將他們送達哥布林群山最邊緣的一處山崖。再往北，則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屬於另一片國土。司機同志很有原則地不去想他們下一步是否要跨過邊境線，打過招呼後，調頭就走。
甘道夫匆匆道謝，匆匆跑到同伴們身邊，匆匆扒拉開眾人，蹲下身匆匆呼喚索林的名字。
“他的頭好熱！”比爾博跪在索林頭頂附近，一手給他當枕頭，一手覆蓋在額頭。歐因抬起頭來反應了兩秒，根據比爾博的動作猜到了對方剛說的話：“他發燒了？那還用說嗎，肯定是傷口感染了。”奧瑞和菲力把他們採購的一大兜子藥品倒在地上。甘道夫交代比爾博：“抬著他腦袋，對，別讓他嗆到了。德瓦林，到這邊來幫忙把他側過身來。”
“退燒藥有嗎？”“這兒呢。還有消炎藥。這些都用上，有水嗎？”甘道夫和歐因手忙腳亂地指揮，其他人慌不擇路地配合。“這些都不頂用，”甘道夫疲憊地揉著眉心，“我們得把他轉移到山下，我知道林子後面有個隱居的退休獸醫。”
“獸醫！”剛用雨衣盛回來一捧溪水的奇力瞪圓了眼睛，“你在開玩笑嗎？”
“這會兒就不要挑了，我還懷疑那怪脾氣的醫生願不願意收治索林呢！他很擅長救治哺乳動物。怎麼，索林不符合嗎？”眼看著甘道夫就要和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吵起來，比爾博一邊接過比弗在水裡泡好的一截麻布，隨便捲成幾層按在索林頭頂，一邊大吼，提醒眾人：“都別吵啦！他要醒了。”比爾博感覺到貼近自己指尖的眉眼微微蹙動。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索林？”甘道夫重新俯下身，輕聲呼喚。
德瓦林懷裡的手臂抽動了一下，驚得德瓦林猛地讓開身體，給索林更多的活動空間，以確認自己方才是不是感覺錯了。結果他這主要支撐力一撤，索林側臥的身體立刻往仰面平躺的方向倒下。“誒！”從腦後摟著索林的比爾博驚呼著坐倒在地，伸出腿墊在索林的一側後背下，控制住索林轉動的趨勢，同時松開蓋在索林額頭的手支撐住自己向後倒去的上半身。索林就是在德瓦林和甘道夫從他身體兩側提供支撐的手忙腳亂中悠悠地睜開眼睛。
在人群身影間隙中逐漸放肆的日光晃得他睫羽輕顫，比爾博伸手為他遮出一小塊陰涼。“……”索林轉醒，頭腦空白了片刻，才後知後覺地跟著身體的程序醒來，“比爾博呢！”生命力火紅的氣色就著明媚陽光，稍稍回歸他的臉龐。甘道夫終於鬆下一口氣，看來不用擔心這個命硬的倔驢能不能撐到醫生家了。“他就在你頭上，一切都好。和你比起來，那就簡直是好得不得了。”一放鬆下來，甘道夫就上了插科打諢的癮頭。
“我在這。”比爾博短暫抽回手，將滿臉的欣喜若狂暴露在索林直直望上來的視野當中。
索林眼神一顫。那是心跳的餘震，震源是眼前人頑皮的微笑。索林一路上基本沒見到比爾博有過禮貌以外的表情，原來對方也會對有他所在的空間感到放鬆愉悅。比爾博的笑容突然淡了。索林大腦空白了兩秒，然後猛地推開眾人，爬了起來。比爾博愣愣地退後，站在他的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