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早在隔閡之前
兩日前……
遠離喧鬧人群的索林對著手機眉頭緊皺。他抬頭看向成“大”字型躺倒在沙發墊上不省人事的比爾博，心累地嘆氣。突然，他靈機一動。“波弗，”索林叫住剛從衛生間走出來的同伴，低頭小聲吩咐對方，“你去找巴林，和他說我不跟你們一起去了。是的，我有別的事要做。先別聲張，我要悄悄離開。你告訴巴林，讓他把巴金斯先生升艙到我的位置。希望這樣能讓他稍微舒服一點。”
比爾博在被巴林帶到寬敞的座位上時才得知索林的安排。他不禁心中一暖，隨即又擔憂起來：“索林一個人行動沒問題嗎？我記得德瓦林說，他時刻身處危險之中。”
“他恐怕沒法做到一個人啦，我親愛的朋友，我讓德瓦林跟著他。”巴林側身給年輕的小夥子們讓開路。比爾博在他們中間看到了同樣被升艙的奧瑞。“這樣菲力就有時間繼續向奧瑞請教競標的問題，”巴林對他壞笑著眨眨眼，“總得有人考慮一下年輕人的感受不是嗎？”比爾博開心地笑了，巴林確實是一位體貼且睿智的老人。後者在人員到齊後，落座在比爾博外側。
菲力向他的弟弟打了聲招呼，以便讓奧瑞坐在他身邊，方便討論正事。比爾博看到一向無法無天的奇力此刻落寞地縮在菲力的後排。奇力對上他的視線，委屈巴巴地。一代混世魔王，卻像是隻被雨淋濕的小狗。
“我想，也許奇力更需要你的陪伴。”比爾博對巴林說，但對方回頭看了眼小公子之後，微笑著對比爾博搖了搖頭。“我想他會沒事的，”巴林說，“他看起來多像他的舅舅，義無反顧的索林·橡木盾。總有一天他會和索林一樣勇敢而堅強。而此時此刻，還是讓他健康快樂地慢慢成長吧，畢竟他不像索林，他舅舅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一個重要的繼承人。”
“索林不是在十七歲的時候因為歌聲動人被選為繼承人的嗎？”比爾博聞言一愣，“菲力……還是奇力，總之哪一個小夥子是這麼告訴我的。”
“哈哈，比爾博，我相信那一定是狄斯為了讓他們好好表現而杜撰的版本，”謠言止於巴林，“索林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索爾定為繼承人了，當然，是排在索恩之後的。索林從小就聰慧懂事，既不像弗雷林那麼頑皮，也不像狄斯有點跋扈。索爾對他予以厚望，並始終嚴格要求地培養他。”
“說到這個，”比爾博無奈一笑，手放在肚子上半躺著，用力消化起飛帶來的輕微不適感，他的注意力早已為有關索林的說法深深著迷，“為什麼索林姓‘橡木盾’？我以為他是都林一族的後裔，但我從沒聽說索爾或者索恩來自橡木盾的姓氏。”比爾博晃著腳腳。這個座位確實比上一個舒適很多。
“那可不是他的姓氏，哈哈，只是個外號，很有影響力的那種。”巴林把椅背調到和比爾博同樣的角度，向他講起了索林的故事。
“……就在群龍無首之際，索林沖到了前線。盾牌被打落在地，於是他隨手抄起一段橡木樹幹作為格擋，與敵人英勇戰鬥。我們看到繼承人的出現，被喚醒了鬥志，陣地重新向前推進。”巴林回憶著當年的情形，眸光閃亮。
“就是在這場沖突中，索林砍下了阿佐格的一隻手？”比爾博激動地想起自己在網上查詢到的傳聞。
“哦，不，比爾博，”巴林愣了愣，笑著搖了搖頭，“砍傷阿佐格的其實是索林的堂親戴因，他比索林還要年輕一點。那會兒他還是個剛成年的小夥子，卻很有膽量，而且力大無比。阿佐格的人殺死了他的父親，像殺死索林的爺爺索爾一樣。”
比爾博感到有些不解，巴林隨即解釋道：“索林經此一役成為索爾集團的實際領袖，也就是都林直系的家主，隨後帶領我們不斷和阿佐格進行鬥爭。而戴因自那之後回到了他的老家，繼承了鐵丘陵的家業。他按捺下與阿佐格的血海深仇，專注於韜光養晦，這些年把鐵丘陵發展得很好。我親愛的朋友，傳聞總是生於風口浪尖處，所以很多那時候的故事漸漸就集中在索林身上了。當時場面十分混亂，沒人分得清誰是誰，想必阿佐格也以為讓他失掉手臂的就是索林，所以對他恨之入骨。”
“索林對此誤會並無所謂，而且，他巴不得砍下阿佐格手臂的人就是自己。”巴林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他轉過腦袋直視著比爾博的眼睛，抿嘴猶豫了半晌才繼續道，“比爾博，我想我能猜到網路上的索林會被描述成怎樣一個傳奇人物。但是我想說，那也許並不完全真實……至少不是全部的他。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純粹是出於良心，為了讓你清楚地知曉你即將追隨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不能接受它，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想這也是索林一直不同意甘道夫先生催促你做違背本心的決定的重要出發點。”
“你確定索林會希望你告訴我接下來的那些嗎？”比爾博有些預感，開始猶豫。他並無意破壞索林的榮譽，無論那其中涉及多少真假，比爾博內心已有自己的結論。
“我本來不確定，”巴林眼神堅定，“直到我得知索林把那個滑稽的玩具送給了你。”比爾博並不覺得那個雕刻哪裡顯得滑稽，而且索林告訴他那可以當鎮紙用，可不是什麼玩具。
“索林從不在意別人對他的行為乃至他整個人的看法，他一直以來心無旁騖。身負重任的擔子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天兩天可能靠的是新鮮勁兒，十年八年熬的可是定力和人生。索林在這方面可以說是樂此不疲，任勞任怨，但他卻如此珍視從你那裡流露出來的一丁點兒感同身受，這與我對他的常識不符，”巴林沉默了一會兒，他難掩悲傷地說，“我想，那意味著他從沒在其他任何人身上獲得過哪怕一點兒共情的觸動。而這恰恰是他非常需要的。”
“盡管他一直以來預設所有人都可以忽視這一需要，包括他自己。”
巴林的一番話令比爾博心亂如麻。比爾博大概能夠想象得到：一個少年得志的男孩，被族人寄予厚望，他從此致力於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全知全能的領袖。如果比爾博是索林，他也會希望擁有戴因的勇氣和實力，哪怕要為此承受無處不在的殺機。所以索林默許錯誤傳聞的傳播。
巴林想要說出的話，是出於對比爾博這個無辜外人的良心，更是出於對他從小看到大的兄弟兼摯友，索林，的良心。比爾博替索林慶幸，他還有巴林這些人陪伴在身邊。
“巴林，我想，我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他已不需要巴林介紹那些傳聞以外的索林，“也許索林還有很多在你的偏見裡也遁形無蹤的方面值得探討。”他對巴林打趣道。
旅途中的索林將必然不會完美。但沒有人完美。比爾博想去接收更多的他。
